美英打击胡塞武装 中东危机再升级？

李伟建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研究员 李伟建

近日，巴以冲突的溢出效应愈发凸显，已蔓延至也门、黎巴嫩、伊拉克等地。美国和英国对也门胡塞武装实施军事打击，胡塞武装也持续袭击商船并誓言对美英猛烈报复。

红海局势持续紧张，引发国际社会对中东局势升级的担忧。美英两国的军事打击是否会使局势进一步激化？巴以冲突是否还有进一步外溢的风险？中东局势未来又将如何发展？我们请专家详细分析。

——编者

1 冲突各方目标明确

问：巴以冲突的外溢效应不断扩大，中东局势是否会进一步升级？

答：本轮巴以冲突的外溢风险近来呈现不断扩大之势。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二号领导人、黎巴嫩真主党高官及伊朗高级将领先后在黎巴嫩和叙利亚遇袭身亡，伊朗城市克尔曼发生连环爆炸案以及也门胡塞武装袭击红海商船等一系列事件均与巴以局势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内在联系。

当地时间14日，一枚从黎巴嫩发射的导弹袭击以色列北部地区，造成2人死亡。1月15日晚，也门胡塞武装发言人叶海亚·萨雷亚发表声明称，胡塞武装使用多枚导弹对亚丁湾一艘美国船只发动袭击并命中目标，同时表示将所有美英军舰纳入袭击范围。

1月16日凌晨，伊朗向位于伊拉克的“间谍中心”和叙利亚的“恐怖主义据点”发射了弹道导弹。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发表声明称，伊斯兰革命卫队发现了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在叙利亚的据点并通过发射多枚弹道导弹予以摧毁，这是为了回应IS在伊朗犯下的一系列罪行。同时，为了回击以色列近期杀害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指挥官的罪行，革命卫队向以色列在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间谍机构（摩萨德）发射了弹道导弹，并摧毁目标。声明称，该摩萨德机构一直在地区特别是伊朗策划间谍和恐怖行动。

此前，伊朗总统莱希在与胡塞武装高级官员通话时谴责了美国对也门的空袭，称袭击暴露了美国咄咄逼人的本性。半岛电视台认为，伊朗最新袭击是地区紧张局势的“一次明显升级”，也是巴以冲突外溢的表现。在此之前，伊朗一直对本轮巴以冲突持谨慎态度，尽可能地远离任何形式的直接冲突，“这是伊朗首次更进一步”。

从当前情况看，中东局势确实有进一步升级的可能，但总体上还是会维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因为如果冲突持续升级、不断扩大甚至最后失控，并不符合相关各方的战略和现实利益。

在局势的发展过程中，虽然有关冲突各方在相关问题上的态度非常强硬，但目标始终是明确的，行动上也是有针对性的。简单来说，也门胡塞武装、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民兵等反美反以抵抗组织的目的，就是要通过打打停停的游击战术将以色列拖入消耗战，在声援哈马斯的同时也是向美国施压，迫使其改变无原则支持以色列的立场。

2 美伊态度备受关注

问：美国和地区大国的态度将对中东局势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答：美国目前深陷支持乌克兰和以色列的两场冲突之中，已然感到捉襟见肘，无意也无力再辟“第三战场”。随着大选之年的到来，美国显然不愿看到巴以冲突升级溢出，倒是希望以色列尽早结束在加沙的行动。

胡塞武装发起对红海商船的袭击后，美国曾试图拉拢更多国家参加红海护航联盟，但包括西方盟国在内的不少国家反应消极冷淡。

有分析人士认为，美英这次对也门胡塞武装实施“外科手术式”的打击，更多的是警告和威慑，目的是试图用武力吓阻后者不要继续在红海“滋事”，但结果可能适得其反。美国一些议员批评拜登政府未经国会批准就对胡塞武装发动袭击，使美国在巴以冲突后一直想避免“多线出事”的意图被打破。更有美国中东问题专家直截了当指出，空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尽快实现加沙停火。

值得一提的是，沙特曾与胡塞武装进行过长达九年的战争，直到2023年沙特在中国斡旋下与伊朗实现和解并复交后，与也门胡塞武装的矛盾才得到缓和。沙特目前专注于国内发展，自然不希望再次激化与也门胡塞武装的矛盾，更不愿意因此毁掉来之不易的与伊朗的和解关系。沙特高度关注美国对也门的军事行动，呼吁“保持克制，避免事态升级”。

另一个对局势发展有着重要影响的国家是伊朗。伊朗是地区大国，也是哈马斯、胡塞武装、黎巴嫩真主党及叙利亚和伊拉克反美反以民兵等抵抗组织的幕后支持者。

值得注意的是，在当前整个局势发展中，伊朗一直保持着相对克制的态度。伊朗高级将领在叙利亚遭以色列空袭身亡后，伊朗高层第一时间表示，以色列将为此付出代价，但迄今尚未直接对以色列实施报复行动。在伊朗看来，以色列的目的是转移国际视线，试图“从自己制造的加沙泥潭中脱身”，伊朗不能中计。伊朗克尔曼连环爆炸发生后，伊朗情报部门很快宣布已将所有肇事者逮捕归案，显示不愿将此事与巴以局势挂钩，避免卷入冲突。

在当前情况下，伊朗乐见以色列在加沙进退两难，同时在周边抵抗组织的轮番“骚扰”下疲于应对的局面。伊朗希望将以色列拖入持久的消耗战中，但不愿看到冲突溢出失控而阻碍本国与阿拉伯国家走向和解。

事实上，伊朗一直试图以平衡对抵抗力量的支持及与阿拉伯世界不断发展的关系来助其全面融入地区政治，进而扩大自身影响力。在也门遭遇美英空袭之后，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军事基地随即受到来自抵抗组织的袭击，黎巴嫩真主党武装也对以色列的目标发起袭击。这些抵抗组织的联动，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视为伊朗与相关各方沟通协商应对当前局势的一种策略。

3 巴以冲突才是源头

问：中东局势未来将如何发展？避免冲突加剧的关键是什么？

答：美国和伊朗都对中东局势有着重要影响，而双方关系的发展更是影响未来中东政治格局和地区秩序变化的关键因素。

虽然美伊关系依然处于低谷，但双方都在试图化解紧张气氛。去年伊朗和美国各自释放5名被关押的对方公民。美国批准允许伊朗动用被韩国银行冻结的60亿美元。伊朗海军近期在阿曼海扣押了一艘美国油轮，“报复美国盗窃伊朗石油”，美国对此采取了较为克制的态度。

就在美英空袭也门的当天，美国总统拜登表示，美方已就胡塞武装在红海袭击船只事件与伊朗进行了非正式的沟通。可见美国也逐渐认识到伊朗在地区的影响力和关键作用。美国与胡塞武装在红海发生冲突后，美国政府高级官员指认伊朗向胡塞武装提供武器和情报，但同时表示，迄今没有迹象显示伊朗有意卷入“直接冲突”。

伊朗向伊拉克境内发射导弹后，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沃森表示，“袭击并未针对美国人员或设施”。他还表示，这是一系列鲁莽和不精确的袭击，美国将继续评估局势，而未对伊朗提出更多直接的批评。美国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将与伊朗的关系复杂化。

伊朗方面虽然强烈谴责了美国和英国对胡塞武装发动军事打击，认为这一做法是公然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会进一步破坏地区局势稳定。但伊朗同时呼吁国际社会采取措施，防止冲突扩大。这显示伊朗不会也不愿如外界所担忧的那样卷入与美国的冲突。而美国总统拜登在被问及美国是否在与伊朗进行“代理人战争”时，拜登明确表示，伊朗并不想和我们开战。

综上所述，美国及伊朗等中东主要国家都不希望中东冲突扩大，局势升级。同时各方都认识到，巴以冲突是当前局势不稳的源头。这也将使国际社会尤其是相关各方重新聚焦巴以问题，迫使以色列尽早结束对加沙的军事行动，从而使中东局势恢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