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国
湘西有座名传遐迩的凤凰古城,距凤凰古城不到一公里有座听涛山;从山中拾级而上,不一会便可看到一座质朴的墓碑——这便是沈从文的骨灰安葬处,也是他安息和长眠的地方。墓石正面镌刻有沈从文的十六字箴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墓石背面是沈从文姨妹张充和写的挽联:“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是的,沈从文是作家而非思想家,他也没有留下纯思想类的著作。但这并不代表他涉“思(想)”不深。一个行事愿他人“照我思索”,并由理解“我”进而认识“人”的作家,应该没有谁会怀疑他的思想智慧。就以年轻人表达浪漫爱情来说,沈从文当年写给张兆和的情书,也绝非世俗的缱绻旖旎,葳蕤潋滟,而是别含深意地写道:“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诚然,一个人的思想不会凭空落地。早先青年沈从文因阅读和写作专长,得以进入报馆任校对。他在报馆认识了一个思想进步的青年同事。就是这个青年同事告诉他,写白话文最要紧的是“有思想”,无思想不成文章。在这位青年同事的推荐下,沈从文开始关注《新潮》杂志及其他进步书籍。后来沈从文在写于1931年8月的《一个转机》
一文中提到,读过这些新书刊后,让他想到“知识同权力相比,我愿意得到智慧,放下权力”。以及人活着“应当为现在的别人去设想,为未来的人类去设想,应当如何去思索生活。”沈从文曾为左联五烈士之一胡也频写过一部传记《记胡也频》,他在文末更是借生死思索人生理想和人生价值:“一个人他生来若就并不觉得他是为一己而存在,他认真地生活过,他的死也只是他本身的结束。”又说:“我觉得,这个人假若是死了,他的精神雄强处,比目下许多据说活着的人,还更像一个活人。”这也许也是我们今天解读沈从文,由理解“我”而认识“人”,以及“从文让人”背后寓意的一个文化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