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金箍鞭”

龙仁青

次洛一直没有找到一根称心如意的金箍棒，那根歪七扭八的沙柳棍子，也在我的不断奚落和嘲弄下，终于遭到他的嫌弃，不再整天拿在手里耍弄了。作为孙悟空，却没有了金箍棒，这让他很沮丧：“这孙悟空，为啥要跑到东海龙王那里去索要兵器呢？”次洛对我说，“如果他到西海龙王这里去要，他得到的兵器不一定是金箍棒呢！”

“那会是什么啊？”次洛的话让我惊讶又意外。

“可能是乌尔恰、郭果尔，或者就是一条鞭子呢！”

“为什么呢？”

“你不是说了嘛，咱们的青海湖，古时候叫西海，那住在青海湖里的龙王就是西海龙王。青海湖在草原上，那西海龙王就跟咱们一样是个牧民，他的兵器库里藏着的兵器一定是在草原上用得上的，就比如我刚才说的乌尔恰、郭果尔，或者鞭子，不会是没用的棍子或者棒子！”次洛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他的话让我更加惊讶和意外的同时，也让我想起了几天前早晨的一件事儿。

那是一个星期日的早晨，天气晴好，太阳暖融融地照耀着草原，到处萌动着春天的气息。这是草原五六月的好日子。

阿妈挤完了牛奶，解开了母牦牛们的拴牛绳，让阿爸把它们赶到了草原上，它们的孩子——那些小牛犊们依然还拴在拴牛绳上。母牦牛产下小牛犊后，为了能挤到更多的牛奶，它们就要分群放牧，母牦牛是一个群，小牛犊是另一个群。阿爸去放牧母牦牛，小牛犊就交给了我。等阿爸赶着母牦牛走远了，阿妈便来喊我解开小牛犊，把它们赶到另一片草原上去放牧。我的任务就是，整个儿白天，不能让小牛犊见到它们的阿妈。这事儿看起来比较简单，其实是一件艰巨的任务——母牦牛思念着自己的孩子，小牛犊想吃阿妈的奶，它们彼此惦记着，彼此寻找着，凭着直觉就能向着对方走去，一不留神，就会合群。如果合群了，小牛犊吃了母牦牛的奶，家里挤不到牛奶，免不了要挨家长的打骂。

那天，次洛牵着被他叫做白龙马的他家的白色藏獒，赶着他家的牛犊群来找我，我便放下手上的少儿版《西游记》，出门解开了拴牛绳上的小牛犊们，和他家的小牛犊合成一个群，与次洛一起，把它们向着萨日——雪豹山赶去。一路上，次洛不断称呼我为师傅，并且说：“你现在都是我师傅了，你得教我一点什么呀！”

“我教你啥啊，我没有长生不老的秘籍，也不懂七十二变的法术。”我回答说。

“你会讲《唐僧喇嘛传》的故事，这就很厉害了，再给我讲讲别的故事吧，什么故事都行！”

此时，我们已经赶着小牛犊登上了萨日，站在山顶举目远眺，刚刚开湖的青海湖一片碧蓝，与天空无缝连接，海天一色，十分壮观。次洛看着远处的青海湖，便对我说：“讲讲青海湖的故事吧！”

恰好那几天我翻看了阿爸的藏书里一本叫《青海历史纪要》的书，书里说，青海湖古称西海，是西汉时期一个叫王莽的人想当皇帝，他想让东海、南海、北海和西海都来祝贺他。当时，东海、南海、北海都是现成的，也都建了郡，唯独没有西海，他就给青海湖封了个西海，还在湖边建了西海郡。他当了皇帝后，就让四海的郡王前去祝贺他。这就是四海来贺的故事。我现学现卖，把这个故事讲给次洛听，次洛一下就记住了。“这个故事真好！”次洛当时说。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从这个故事联想，认为西海龙王是个牧民！他的想法恍然打开了我的思路，我便顺着他的想法对他说：“如果西海龙王是草原上的牧民，那你就是草原上的孙悟空，所以你的兵器就不一定是金箍棒，可以是草原上原本就有的一样东西。”

“真的吗？”次洛听了我的话，眼睛一下子亮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和次洛一同向公社的小学走去。路上，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条皮鞭给我看，说，这是他的金箍鞭。这是一条短小的鞭子，柽柳的鞭杆，牛皮的鞭绳，鞭杆的两头包裹着黄色铜皮，像极了袖珍的金箍棒。据说，是他的阿爸去县城参加赛马会，得了奖，这条鞭子是奖品。

从此，次洛的金箍棒换成了金箍鞭。而他所说的乌尔恰，是一种放牧用的抛石索，郭果尔也叫打狗棒，是在草原上用来防止野兽和野狗攻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