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春吟 忙趁东风放纸鸢(剪纸) 苦槠豆干 爸爸爬格子 莎莎吃鸽子 识货的朋友 高高的银杏树 水仙小记
第13版:夜光杯 2024-03-30

水仙小记

大朵

岁朝清供里,最爱水仙。养几个水仙球在清水里,摆在书案上,是闲心可得之事。一抬头,开花了,绿叶白花黄蕊,实是赏心乐事。

水仙画得清雅的还是看郑曼青的那幅白描《凌波仙子图》,两枝无根的水仙,立在水中,清风徐来,波回云卷,花叶超逸,涤人烦襟。刘道铿的题跋中有“飘飘欲绝看双影,可是诗人画客魂”之句,正中画意。水仙画多,绝尘之作,不多见。

这幅《凌波仙子图》画于1935年。此时,郑曼青年过三十犹未娶。杨清磐为郑曼青与张红薇在沪上的画展写了一篇文章《永嘉二画人》,里面可见那时的曼青——“年三十,不吝妻子,通拳击走马之术。凡男女耳目之欲,无一足动其心,而独浸淫于文艺。虽衣食不足,仍怡然不介怀。某年寒冬,辞北大教授,穷困南下,仅御薄棉衫。与余相见于瘦西湖,联诗联画,两日夜无倦容。”画家内心清绝,笔下的水仙才有冰清之格。

见过张红薇一幅扇面《水仙图》。画面妙造天然,水仙植在苍石间,劲挺婀娜,临风飘逸。款识文字与画面的精气神呼应:“清兮直兮,贞以白兮。发采扬馨,含芳泽兮。仙人之姿,君子之德兮。”反面是郑曼青的自作诗,袒露了滞留燕京,志在丹青,却因世情复杂,素心难托的心迹。张红薇是郑曼青的姨母,晚号红薇老人。少时从兄朗西学诗,师事汪如渊习画。十二岁时辄能诗画,名闻乡里,擅长花卉、翎毛。民国初年,任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授,后又任教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晚年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上海市文史馆馆员。

姨母可以说是郑曼青的引路人。郑曼青十岁时,由姨母推荐,师从温州名画师汪如渊学画,姨母亦时加指点。郑曼青后来与黄宾虹等创办了上海中国艺文学院,邀请张大千、马孟容、马公愚以及姨母张红薇等到校任教。抗战期间,又与姨母寄寓重庆,共额其居室“诗选楼”,这也是其二人钤印都有“诗选楼”之故。从这幅扇面上,可看出姨母与外甥,不仅生命相契,心性也相承,内心的清雅超逸非常人能与之比肩。

红薇老人画清供图也是一绝,见过一幅《丙寅岁朝图》,最里一枝是白玉兰,花开三朵,另有一朵含苞,花清枝老。中衬一枝迎春,枝丫伸展,布满细碎的淡黄花朵。正面一枝月季,浓叶间发出两朵粉红。下缀一枝梅花横斜。一旁又有两丛水仙,绿叶倾长,花朵细雅。

岁朝清供图,画材丰富,姿态各异,色彩妍丽者多见。看红薇老人的这幅清供图,布局闲似东篱,此中晨露未干,花光澹远,幽静,古艳,清逸,令观者心境安雅。

此时,一束暖阳投在书案一角,水仙暗香浮动,是景到情处,兴兴然找来清供图,再泡上老枞水仙,漫不经心地翻看。

见一幅《己巳双清楼清供图》,画于1929年,这幅画由张红薇、郑曼青、何香凝、方介堪共同合作完成。画面上,老松挺拔,梅枝横逸,牡丹浓丽,紫芝散淡,陶然一炉,古趣盎然。另有一幅《辛未双清楼清供图》,则画于1931年,题识:“辛未冬集双清楼,介堪置器,红薇写月季,曼青插晚香玉,善孙补丹实,马孟容缀桂以成之。善子补香榴。”画面淡静秀洁,潇洒自如,清丽高逸,有永嘉山水气。这些不止一人笔意的清供图,也是当时永嘉画派群体寓居海上,与各地画家、名士相互往来的写真。

阳光恰好投在书案一角的水仙上,细看一朵朵天真的花瓣,再看永嘉先贤的岁朝清供图,这生活与艺术之间,实则是人与物之间的精神往来。阳光一截,临花而坐,时间无情也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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