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春吟 忙趁东风放纸鸢(剪纸) 苦槠豆干 爸爸爬格子 莎莎吃鸽子 识货的朋友 高高的银杏树 水仙小记
第13版:夜光杯 2024-03-30

苦槠豆干

章忠建

那天中午在郊区农家乐就餐,当一盘褐色的薄片状食物端上餐桌时,大家的脸上顿时写满了问号,这究竟是什么菜。我搛起一片,软薄中带着一丝韧劲,淡淡的涩味滚过舌尖,还没到喉咙,大脑已收到信号,在期待下一个味觉——回甘。味蕾告诉我,那是苦槠豆干无疑。

苦槠豆干以苦槠籽为原料,在农贸市场上并非常客。因为“小众”,所以“小贵”。有一回,我从石岩屋山下来,看到山脚下一户人家正在晾晒一排褐色的豆腐片,煞是显眼。我拿出手机一顿猛拍,那时,我才知她晒的就是苦槠豆干。“减肥、降血压、暖肠胃……多吃点这些食物对身体有好处。”我深知这些并没有确切的科学依据,但苦槠出身山野,山风清水滋养过,阳光雨露呵护过,月亮星星宠幸过,远离尘嚣,自带纯粹的气质,不沾一丝化学和工业的气息,在我心里是个神圣的存在。然而,当我得知这原生态的食物高达四五十元一斤时,突然觉得用“小贵”二字显得有点草率了。

老太太家十几米之外的溪边就有几棵苦槠树:粗壮,合抱不过来;高大,盖过两层楼顶;枝叶横生,遮天蔽日,置身树下犹如擎着一顶华盖。因苦槠树高,很少有人上树去摘苦槠籽。待到十月前后,熟透了的苦槠挣脱羁绊,三三两两,东一群,西一把,南一撮,北一堆,一棵树落个十几斤甚至几十斤不成问题,“俯拾即是”,是十分“接地气”的野果子。

见我愣在原地,老太太耐心地向我介绍了加工的过程。原来,并非所有的苦槠籽都能用来制作豆干的。因为地面潮湿,不少果子已受潮变质,晾晒时必须一一剔除。老太太转头看向晾在一旁的苦槠籽,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苦槠籽沐浴着阳光,偶尔有那么几颗迫不及待地破壳而出,发出欢快的迸裂声。“去壳、浸泡、磨粉、过滤、沉淀、制成豆腐再晾干……别看这里的苦槠籽多,实际上做不了几斤豆干,不花上个把月也是做不出来的。”溪边的苦槠籽,一掉下来就被来往的车辆碾碎了。老太太的苦槠都采自几公里外的石岩屋山上。

这么说来,苦槠豆干的“苦”凝结了长年累月的“辛苦”,虽“高贵”,但想要味道出彩,还是得放下身段。那天中午,农家乐的苦槠豆干以五花肉煸油,中和了豆干苦涩粗糙的口感,再用猪油提香,又以大白菜为辅料,爽滑更兼甘甜,和豆干的回甘互相激荡,在食客的舌尖留下意味深长的印痕。都说“好花还需绿叶扶”,这三样食材一道菜,不正是这句子最好的诠释吗?

老奶奶头发花白,我问她高寿。“过了年就90了!”她说。制售苦槠豆干纯属打发日子,不像旧时粮食不够,得靠这个充饥。如今儿孙满堂,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从她淡然的语气中我也听到了生活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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