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01日 星期一
你我的血肉之躯,了不起的造物奇迹 《我的世界》:小小少年与新时代的大世界 当一个画画的开始写字儿 文本的环球漂游
第14版:星期天夜光杯/读书 2024-06-16

当一个画画的开始写字儿

——萧文亮《大田百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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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德海

一个画画的,应该天然会写字儿。不过这个字儿,通常指的是书法。特为提出一个画画的会写字儿,大部分时候说的是他能写点儿文章,少部分时候是说写得还不错。除了照例的奉承和有意的揶揄,真正既能画画又能写字儿的,我见过几位,远远不能说多。萧文亮应该是这不多中的一个。

四五年前,看文亮在朋友圈里发长长短短的文章,若有所思却欲言又止,就想,会不会哪天以文字为主出一本小书呢?现在,书已经印出来了,《大田百禾》(作家出版社,2024年4月版),比我设想得奢侈,除了文字,还收了很多文亮的画。

文亮的画,面目非常清晰。不用说他新开发的领域,即便别人画了无数遍的题材,到了他笔下,都经过了稚拙的变形,洗去因画得太多而生的旧气。这个稚拙,却并非扭捏出来的作风,而是一根线条一根线条耐心勾画出来的,有准确的造型和稳定的形象。跟他的画相似,文亮的文字,风格也非常清晰,初看觉得俏皮生动,再看就有了点特别的指涉意味。指涉些什么呢?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觉得似曾相识。

你看那撵兔的细狗,出场时多么风光,“在无数个高光探照灯的照耀下,伴随着驱赶者和主人的吆喝声,越野车、摩托的引擎的轰鸣下,狗腰子上的肾上腺激素分泌嗖嗖的,奔跑的速度比子弹还要快。华北平原广袤无际的黄土地上,兔子的行踪被照得分明,无处可躲。”接下来是细狗的志得意满,只是结局有些出人意料:“进入树林的一瞬间,头狗砰的一下冲到一棵碗口粗的树上,比博古特快三倍,借势四条腿骑在被冲倒的树上,脖子撞断……狗主人也心疼。心疼得不得了。又不忍心埋了。只好扒了皮剁成块吃了火锅。”

文亮不太被片段情景束缚,任何情景他几乎都能看到最后的翻转。看得多,想得复杂,勾勒就传神,文字也鲜烈。这样鲜烈的文字,现在有了整整一本。书分五辑,第四辑跟书名相同,第二辑“细狗撵兔”,就是上面引文出处的一篇。剩下的三辑分别为“江南七怪”“江南河翻”和“蓬莱放鸟”。前后两辑写画人画事,虽是专业领域,依然多数插科打诨,少数难得正经。另外三辑,或写童年记忆,或写成长经历,或写居住地西水墩的日常,熟悉的人,应该能时不时想象出文亮一脸坏笑的样子。

脸带坏笑的人擅讽刺,也容易世故,不小心会变成文字里的戾气或俗气。幸好,懂得翻转的文亮不刻薄,也不世故,倒像有种不谙世故的天真。他的文章往往不衫不履,旁逸斜出的玩笑随处都是。写得兴起了,他连自己都不放过,牛长时间踩住了自己童年的脚,马尥蹶子在屁股上留下了大大的D字。

这路写法,说幽默有点不准确,坏了幽默因缓慢而来的绅士风度,倒像是平地抠饼的相声演员,要脆生生把人逗乐才行。逗乐的文亮,最善于辨别虚荣、做作、假正经。假模假样的画坛大师,气势俨然的掌勺师傅,以免费为招徕的各路药酒……凡有道貌岸然成分在,文亮骨子里闹天宫的猴气就难免发作,禁不住拿出笔,或写,或画,要画影图形才肯罢手,时时因准确显出人或事好笑的样子来。

俏皮,讽刺,逗乐,很容易给人浮躁的联想,但文亮绝不轻骨薄相,内里甚至有些郑重的严肃。他活络的文字里有些不变的坚持,比如技艺的传承最好能直接上手,比如画画时需要把一个作品完成到极致,比如艺术教育不能把学习者的思维固化……看到无数人背道而驰还理直气壮,出于对后来者的担心,文亮便扯起文字做的齐天大圣旗,嬉笑怒骂一番。这时候,他可能想起了父亲的话,“种地的,就是不让这一季的庄稼荒芜,得有收成。过了季,再种什么都晚了”。

或许,文亮也不必如此担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缘起,只尽力做好这代人的事,让品类繁多的百禾各自生长便是。即便曾经河翻湖泛,有一天,“泉水漫过整片大田,几个昼夜地慢慢浸润,大田里的青苗变得重新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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