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光

王丽萍

那年那月那一天。夏日，我们几个小姐妹蹲在杭州韶华巷的一口井边，井在墙门里面，井边滥滥湿，有阿姨过来打水，看见我们坐在那里问：功课有没有做好？我们连忙点头。于是看阿姨甩着手臂舞动吊桶，吊桶“咚”各一记扑入井里，她俯身井边，手膀蓬擦擦几下，吊桶拎上来，井水满满当当，阿姨看看我们，“噗”地将吊桶里的水朝我们脚上泼，我们跳起脚“冰煞嘞冰煞嘞”，木佬佬发靥（发靥，杭州方言，有趣有意思）。

晚快边儿，我在南山路跟劳动路的路口等妈妈，妈妈当时在饮马井巷小学当老师，要到黄昏时刻才下班。

那些日子，车少人少，南山路上的梧桐树洋洋洒洒，举头一望，绿荫满天满地，此刻，一记温柔的声音落进耳里，妈妈叫我，递过来一根赤豆棒冰，4分钱，棒冰的头上是结结实实的红豆，豆子鼓了出来，必须先舔掉一眼眼的冰霜，“咔嚓”一口，含到嘴里，唇齿之间滚动的冰棒，有嚼劲，“咯吱咯吱”嘴里响上半天。

那个时候，我们所在的南山二小，每年都要学工学农学军。学军我们就去硬骨头六连学习；学农我们到四眼井的茶场采茶叶，回到学校我们就排练节目《采茶舞曲》，歌中唱到采茶“好比那两只公鸡争米上又下”，班主任章老师让我们回家去观察公鸡争米，小姐妹袁莉、高云就到我家来练习舞蹈，顺便到隔壁邻居秦师母家去看公鸡争米。

学工么，话语就多了。我们在校办工厂做香肠，我分别做过切肉、拌料、灌肠的工作；至今走过路过副食品商店的摊位，我都无比自豪炫耀一记：我小时候做过的。当然，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去参加社会劳动。我小学的班主任章老师说：“那时候你们还会去湖滨附近的旅馆，参加社会劳动。”旅馆么，就是现在位于湖滨的知味观附近。通常同学们来到旅馆后，就跟在服务员阿姨后面，服务员阿姨教我们如何收拾房间，如何检查有没有客人遗漏的物品，一息息功夫，我们就在床底下与枕头底下找到了硬币，缴公；等回到学校后，大家就写作文，写得好的被章老师叫起来读给全班听，尽该（很）光荣。

那个时候，我们学校还会让我们去杭州笕桥机场参加欢迎欢送外宾的光荣任务。我就参加过欢迎铁托的机场迎宾仪式。我们穿着白衬衣，绿色背带裙，头发上扎着粉色皱纹纸做的发箍，举着花儿唱唱跳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等机场回来，我们几个女生就会奖励自己，去位于延安路上的“海丰西餐厅”，吃那里的“淇淋果露”。“淇淋果露”就是冰淇淋加果汁，读起来就是“奇里咕噜”，相当发靥。“淇淋果露”当时一角二分一杯，盛“淇淋果露”的杯子是很厚重的玻璃杯，冰淇淋“扑”出来一半，你先要舔掉沿着杯子漫下来的奶油，那是最香的滋味啊。然后，我们双手捧着杯子，冰冰瀴，左顾右盼一番，无比珍惜地“嗖嗖”一吸……味道穿越万水千山，留到至今。

小辰光，真当冒发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