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艺术弄堂

胡兰

泰康路210弄是我上下班必走的一条小巷，屈指算来走了二十多年了，今年8月我将退休告别这条弄堂，心里不胜感慨。记得1998年秋天，泰康路的路面进行重新铺设，年底，著名画家陈逸飞、艺术家尔冬强、王劼音等人和一些艺术品商店先后迁入，掀起了一股艺术之风，使这条名不见经传的老弄堂成了特色街。起名“田子坊”，弄内的老厂房构筑起了艺术工作室，经过艺术的装饰焕然一新，从此，这里摇身一变成为站立全球前卫、时尚前沿的阵地。

我目睹了这里的变化。每天早晨和傍晚，都沿着泰康路走到建国西路，后来发现泰康路210弄可以抄近路。每天早上下班，穿弄堂省时又省力。那天下班，偶然穿进一条小弄堂，颇为惊艳，突然感到“丑小鸭变成了小天鹅”，原来的破旧弄堂成了深藏闺中的美女？艺术工作室、名人画廊、工艺坊、手工服饰店与民居错落而置，有其深厚的人文底蕴以及标志性的地域风情。那干草编织的落地灯，简约而风情，让人自己也想做，还有旗袍店和艺术品小店，都有那么可爱的小招贴画，这地方简直是一个艺术宝藏。

这里由综合社区民居和产业园区厂房组成了上海著名的打卡景点，有艺术家在画室里挥毫画画，有店主在门口的桌子上剪纸、几个老外在褪色的砖墙下品咖啡，远处传来洗菜淘米的市井人声，还有居民坐在小巷里下棋……生活与艺术，浑然天成。城市在历史和生活、艺术与商业的融合中奇妙地获得了新生。上下班趁机会走进弄堂，边走边欣赏弄内的建筑和橱窗，还可以少走好多路。走进弄堂，常常触景生情，勾起对弄堂往事的许多回忆，甚觉温馨。在弄堂里，我有太多的童年快乐和青春欢笑。

田子坊一年四季充满着浓郁的艺术氛围，颇对我的口味和心情。走过小巷偶尔再瞥一眼“出其布意”的小店，小碎花的墙纸配上一屋子用碎布拼成的布娃娃和各种小物件，实在挡不住她的温柔。我挑选了穿朝阳格衣服的布艺女孩，小屋子里的女孩安静地坐着全神贯注地一针一线给你缝上布娃娃的姓名，令我出其不意地欢喜。让人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童年，总是穿条背带裙像花一样地盛开，承载着我童年的斑斓梦想。抱着新买的布娃娃，有种返老还童的喜悦。充满童趣的手工的布偶，包袋，朝阳格手帕，让我想起孩提时代，自己带着小板凳到弄堂里办小小班、玩手帕游戏的情景。用一方漂亮的手帕，打出各种蝴蝶结，还作为装饰品戴在头上。那时，每天放学后，弄堂便是我的欢乐天地，女同学用粉笔在地上画好线，玩起了造房子。人数多了就玩跳绳、跳橡皮筋或者踢毽子、老鹰抓小鸡、摸瞎子、丢手帕。男同学玩的项目就更多了，有斗鸡、打弹子、飞纸飞机、打羽毛球和踢小足球；还有读中学时，坐在门口编织毛衣、看小说、听流行音乐……

想起上海的老弄堂，眼前会浮现出许多熟悉的景象：那独有的石库门造型、整齐划一如兵营式一门一户地排列，还有天井后不太宽敞明亮的前客堂、对着那油腻添黑和狭小灶披间；不过，灶披间的楼上，却是颇为逼仄且又最易引人遐想的亭子间呵。当年唯一慷慨而阔绰的阳光。大弄堂内我们始终在热闹地游戏，欢快而不知疲倦地喧哗着；小弄堂里始终有一些阿姨在洗衣服刷马桶生煤球炉等，她们毫无怨言地成为了这块土地上最忙碌的人群。关于田子坊，一定也有许多类似的故事。

童年和少年是人生的乐园，也是人生奋斗后想回归的终点。为再圆童年和青春时代的美梦，那天，我特意穿上江南蓝底白花旗袍，化妆一番后，来到田子坊弄堂里，取出折扇，摆出各种姿势，请单位里的摄影师拍了许多照片，洗出来一看，就像上世纪30年代的旧挂历，典雅美丽，梦回当年。

每天清晨走进田子坊弄堂，心情分外愉悦，漫步其间，享受难得的宁静和安详的氛围，虽然将要告别这条弄堂，但是我还会经常来这里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