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农

刘从进

盛夏，趁天阴，去了天台山上的几个山村，近年颇想念以前去过的一些山村，那些老人、老屋和土地安好否？

来到山弯最深处的里坑村，刚到村口，发现两堆新鲜的黄瓜横七竖八堆在路边，有些纳闷。刚好一个中年人骑着三轮车往外走，就问他。他停下车，一边摇摇手，一边指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听不见。当我指着那一堆黄瓜时，他说话了，他说：“可以吃的，太大了，摘不及，没人要，你要的话，拿去吃吧。”说完就走了，有急事似的。

村里一个老婆子好奇地问我找谁？我说就来走走，以前来过的。站在她的屋檐下，我发现前面一整片的土地全种着蔬菜。

她说，这一片蔬菜都是刚才那个男人种的，他是外面半山上贾庵村人，五十多岁了，十三岁时得了脑膜炎，没医好，耳朵聋了，一直没有讨到老婆，心灵手巧的，可惜了；我们村在山弯的最里面，土地肥，他就来我们这租地种菜。

我一看，这一大片土地弄得整整齐齐的，用竹竿搭着人字架，还用商店里买来的带红色的粘贴纸把瓜藤粘在竹架上，地里光洁干净，作物也长得很可爱，像一个漂亮的家，让人赏心悦目。除了种一片黄瓜外，还有玉米、芋头、青椒等。

我不解地问，这黄瓜，个大新鲜，怎么就没人要呢？她说，城里人挑剔，黄瓜大一点，里面的籽大了，口味不好。他种了好几亩，一个人来不及摘，现在山里也没什么人了，村里三个老婆子清晨天凉时帮着摘一下，还是来不及，只好把长得太快太大的黄瓜，扔在路边不要了，太可惜了。

天台山上有个石梁镇，号称云端小镇，这里的高山蔬菜很有名。镇区有个蔬菜批发市场，每天都有大量的蔬菜运往各大城市。

来到村庄里头，又看到一片茄子，横平竖直，这谁种的，这么漂亮。一个个茄子长得圆圆溜溜，鲜透透的，带着微微的弧度很好看，特别是小尾巴弯起来像秤钩似的很艺术，很有动感。“识花君”里说，这是澳洲茄，配了一句诗：“青紫皮肤类宰官，光圆头脑作僧看。”可是，我又看到地头有一堆堆的茄子，都是个大的，有些因为生长时碰到茄子的秆，留下了一点疤痕。正纳闷，看到溪对岸有一个人正在地里劳作，衣衫全湿透了。他说自己在县城上班，近年老婆身体不好，一定要吃村里种的无污染的蔬菜，他只好回老家种菜。他又说，这茄子也是贾庵村那个耳聋的人种的；城里人讲究，有疤的不要，那些没疤的，因为长得太弯了，不好看，也不要。

批发商说我们也没办法！为了保持新鲜，还要在每天凌晨两三点就到批发市场收购好蔬菜，迅速运往各个大城市。而贾庵村那个菜农还因为耳聋考不了驾照，也不让开车，只好自己从地里用三轮车把蔬菜运到村口，再让他的侄子帮他运到镇上的市场卖。

唐朝宰相李绅，生于官宦之家，年轻时看到农民劳作之苦，写下了《悯农》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