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丽
夏日午后,光线落在三衢艺术馆院落,它不像平日见到的文化礼堂,更像是隐于山水间的禅意别院。背靠巍峨的三衢山,门前溪水潺潺。溪旁的大树上,一架静止的秋千,发出孩童的嬉笑。昔日窑火的喧嚣远去,留下一片空灵与宁静。偶尔的一两声鸟鸣,隐隐约约,好似从茶山居士的诗行中飞出:“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
不期而遇的惊喜无时不在,它藏在声音里、色彩间,更在形态之内。三衢艺术馆内悬挂的石灰石,曾是大山的骨骼,几千年来,和三衢山融为一体。如今,以飞翔的姿态,参差错落、形态各异地静止在半空,和游客对视的瞬间,诉说自己的前世今生。
明代,三衢山就是石灰的重要产地,据史料记载,于谦乘船沿钱塘江逆流而上,来到常山江畔,看到常山港北岸一些山体遍白,突发诗兴,才有了流传千古的《石灰吟》。
于谦诗句背后是被染白的山头。前几年,当地1500亩土地被纳入整治,曾经东鲁村、宋畈村和双溪口村89孔立窑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绿意盎然的矿山公园。
路里坑村支书的外婆对他说:“mei(常山当地对孩子的昵称),你让山上的石头开了花。”我想起坂本龙一在其自传《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中有一句话,“一生中你到底会看到几次满月升起?也许20次,然而这些都看似无限。”外婆的话也像那轮满月,升起在路里坑的山间。三衢艺术馆运营公司叫“呆村里”,是不是让游客到乡村发呆,追求想做但不敢做的梦呢?在这个梦里,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只小动物都充满灵性。
艺术馆有两头小猪,一瘦一胖,取名“大壮”“二瘦”。它们迈着并不优雅的步伐,每天在艺术馆里转悠,接受艺术的“熏陶”。一大早,准时到前门,“咚咚咚”地敲门,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位着急办事的村里人,谁曾想是两头猪到访。如果前门关着,它们似有灵性般,屁颠屁颠地跑进后门,我们戏谑地说:“不要关上了一头猪爱艺术的门。”
羊棚咖啡由原先废弃的羊棚改造。黄泥墙下,一只名叫“小狗”的羊神出鬼没,顾客稍不留神,桌上的点心就被它享用了。老板娘嗔怪道,“小狗”这位大堂经理虽不太称职,喜欢偷吃,但它温顺,不会攻击人,看着它无辜的眼神,就舍不得责罚它。落地窗外,温顺的“小狗”在反刍,小小的羊角,倔强地耸立着,两只下垂的大耳朵,不想听世间纷扰,眼神半寐半醒,再配上一口“羊棚咖啡”,像不像去乡村发呆的自己?
夜晚,星光洒满山头。听说不远处那孔废弃的窑,日后将会被改造成“只卖一本书的书店”,用半天的时间走读路里坑,看一段人生路上的坑坑洼洼。
动画片《大鱼海棠》里有一句:“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漆黑的夜里,天空有一轮明月,窗口有一盏小灯,一群人正追着光,翻越山海,他们的身后拖着长长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