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辟地》找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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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立德

我的北京好友发来一篇介绍演员王霙的文章，王霙是扮演青年毛泽东的第一位演员，文章中当然会提到我。但文中写得不是很准确。比如我从来没有说过，找过21个演毛泽东的，也并不是看了照片，就打电话让王霙来上海试镜头的。再说，王霙在电影《开天辟地》中，成功地塑造了青年毛泽东的形象，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晶。我觉得我不能沉默，得把当年找《开天辟地》一群演员的事，特别是如何找到王霙的事写出来，以正视听。

1989～1990年那会，上海的领导认为，1991年是中国共产党诞生70周年，上海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有义务有责任将这段历史反映在电影银幕上，呈现给全国人民，同时也是给建党七十周年献上一份厚礼。当时全国没有人演过青年毛泽东，所以，找这个演员最难。而那个年代，形似是最基本的，也是很重要的。我在全国范围内找，每到一个剧团先看档案，一个不漏。北京剧团演员最多，有国家级的（如中国青艺、中央实话），有北京人艺，还有部队系统的、行业系统的，所以我在北京最花力气。不过，我第一个找的演员是韩适，上海人，曾在1980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大渡河》里扮演中年、40岁左右的毛泽东。

这时的韩适，在上海杨浦区开了个饭店，饭店不小，门口还停了一个蒸汽火车头，饭店里还有老年爵士乐队演奏爵士音乐。韩适很客气地接待了我，他已是中年人，小腹略略隆起，有点发福，待人接物很成熟干练。我想，韩适不适，因为建党那年毛泽东才28岁，正如他的《沁园春·长沙》中所写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所以演青年毛泽东的演员，首先眉宇间要有英武之气。于是我放弃了，韩适也认为自己不合适演青年毛泽东。

茫茫人海，我也不知道去何处找这第一位演青年毛泽东的演员。这时候，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寄来照片“毛遂自荐”，有些外形有点像的，但气质上都不行。有领导说过，演毛泽东的青年演员一定要找好，找好了就成功一半，所以我坚持高标准，愿意踏破铁鞋。北京是个宝藏之地，一定得好好开掘。我先到了北京人艺，在这里见到了吴刚。

吴刚当时的知名度不如今天这么高，但也是“小荷已露尖尖角”了。我觉得他可以演青年毛泽东，于是请他去上海试镜（试化妆造型和演戏能力）。这年，吴刚28岁。跟吴刚谈定后，我在北京继续找合适人选。一天，我来到中央实验话剧院，在翻阅演员档案时，看到了王霙的照片。他的脸型轮廓、眉眼五官跟青年毛泽东接近，如果加上化妆，可以非常相似。王霙是杭州人，原是北京市红旗越剧团的演员，因剧团解散而转入中央实验话剧院，当时他话剧演出的实践还不多，这是我的隐忧。但他形象条件好，我必须跟他见上一面。于是在话剧院的后院我们见了面，叙谈中我着意观察，他面带笑容，谦逊近人，但不乏自信心和上进心。我对他有点好感了。王霙30岁，正当年。谈话最后，我让王霙站起来，个头也好。我端详了一会，手一指王霙，说了句：“你可以演毛泽东。”我让他等消息。

过了几天，先是吴刚来到上海电影制片厂，经过上影厂优秀化妆师沈东生、殷丽华的塑形，还是挺像的。接下来试戏，拍录像，吴刚的才能展示无遗，我个人觉得，他扮演的毛泽东除了英武之气外，还多了一份飘逸和潇洒。导演李歇浦对吴刚很满意，让他返京后暂时不要接其他演出，等待我们的通知。但是，当时北京人艺有一次赴日本演出任务，估计吴刚很难推却，就随团去日本演出了。李歇浦十分着急。我告诉李，你不要急，我还有一个人选，从形似的条件讲，比吴刚更合适。我把王霙的情况向李歇浦作了介绍。这样，我立即通知王霙来上海试镜。

王霙进了上影，各位知道最欣喜的是谁吗？是化妆师沈东生、殷丽华。尤其是性格外向、有啥说啥的“百灵鸟”殷丽华，认为王霙的外形条件太好了。他俩拿着青年毛泽东的照片，仔细研究，极为认真地为王霙化妆，毛泽东天庭饱满，王霙不够。两位化妆师不是简单地用剃刀剃去头发，因为那样头皮会发青，会有化妆的痕迹，他俩用细小的镊子钳一根根地拔头发。王霙的眉毛比青年毛泽东要浓密些，也是用镊子钳一根根地拔稀。王霙可没少吃苦，他的额头、眉尖都渗出了血珠，他一声也不吭。化妆师沈东生、殷丽华甚至细致到调整了王霙眉毛的走向，加深了眉弓的轮廓，增加了双眼皮的宽度，抬高内眼角，放低外眼角，使双目显得平和，然后略略增宽了王霙的嘴唇，修饰了鼻翼。造型出来后，那个像啊，太成功了！

化妆师第一个兴奋！沈东生是有所控制的，殷丽华则是奔腾雀跃的。我们试了戏，拍摄了录像，把照片、视频向各级领导汇报。两位化妆师极力推荐，导演李歇浦拍板，领导也给以肯定。就这样，王霙成了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位出演青年毛泽东的人。我呢，筚路蓝缕，是个发现者吧；沈东生和殷丽华，是成功和优秀的塑形者，功不可没；还要感谢李歇浦导演的决断，之后在荧光灯前，李导演对王霙的表演有很多的指导，而王霙本人既有灵气，又十分努力，各种积极因素的合力，造就了一位优秀的扮演青年毛泽东演员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