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张嘎之父”的赠言

王成伟

前几天，“小兵张嘎之父”——《小兵张嘎》小说原著作者徐光耀先生刚过完99岁生日，他是国内屈指可数的百岁作家。通过其生活助理海燕的微信视频，我和老先生聊了七八分钟。老爷子靠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口齿清晰、思维敏捷，不失一代文坛大家的儒雅。

两年前，徐光耀先生在赠送我的散文集《昨夜西风凋碧树》扉页里写道：“祝成伟小友界无所限、心怀万物、前途似锦！”还在《小兵张嘎》扉页上祝福我的孩子们：“祝川川、豆豆两位小朋友健康快乐成长！”落款为“九十七岁徐光耀”。当时，细心体贴的海燕还把他签字捧书的照片拍给了我，先生依然清瘦矍铄温和宁静。那时，我的散文集即将出版，他还特别写道：“祝成伟《陪你山河万里》出版面世！”对一个青年写作后辈来说，这是永世的勉励和珍藏。

不过两年，老人竟然已经坐不了几分钟了，实在担忧。视频里，我说：“等我到石家庄再去看您。”老爷子客气地说：“就这样聊聊挺好，千万别麻烦来看我。”先生听说我的新书要出版了，遗憾地说：“我没体力给你写序了。”我说：“您健康是我最大的心愿，没想过要劳烦您帮我再题写什么。”和他聊着天，四年前初识的场景又浮现出来。

庚子之夏，我发起策划拍摄一位作家的纪录片，先生是我们最期待采访的河北籍名家。那时，我不敢想象，今生竟然有可能见到“小兵张嘎之父”！一直处于激动的想象和期待之中。九月初，摄制组抵达石家庄。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石家庄。当时，先生已缠绵病榻多年，轻易不见客。最终经其女婿、河北诗人刘小放协调，终于在晚上得到通知，可以采访先生了。我赶紧带着摄像师，跑到路边买了果篮和鲜花，打车飞奔向医院。

抵达时才发现，医院就在我们入住的酒店附近。乘电梯来到病房，先生和护理人员已经在静静地等我们了。先生精神矍铄，身形清瘦，眼神清澈温和，充满哲人的通透和光芒。我明白，这是一位十三岁就参加八路军，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等上百次战役，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过，也经受过磨难，最终以《平原烈火》《小兵张嘎》等名著影响中国几代人的文坛大家。他走过沧桑岁月，陪伴共和国的建立、成长、发展。他那泰然淡定的神态，来自血雨腥风、九死一生的惊涛骇浪后拨云见日的生命沉淀。他本人就是新中国历史和文学史的一个重要坐标。

我没料到，九十五岁的大作家徐光耀先生竟然如此谦逊和善。他的神态语气让我想起巴金、叶圣陶等书本里的那些文坛泰斗，尽管我并没见过他们。

我很惊讶，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口齿还如此清晰流利，措辞还如此精准自然，思维还如此缜密敏捷，即使面对摄像机，依然坦然自若，挥洒自如，真不愧是见证过历史风云。采访结束，我们轮番与徐老合影留念，生怕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一向不爱合影的摄像师也急切地说：“我一定要拥有一张与徐老的单独照！”

离开时，夜色阑珊，我们像做了场梦。摄像师长吁一口气，按着胸口，激动地说：“我终于见到了这位跨世纪的风云人物！”谁不是这么想的呢。第二天，河北当地的几位作家朋友说，徐老是他们的国宝，他们自己人想见一面也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