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轶尘 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欧洲研究室执行副主任
虽然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斯塔默当选英国首相,颇有重现1997年布莱尔入主唐宁街10号的气势,但他所领导的英国已今非昔比。
斯塔默上台不到一个月,英国便爆发了全国性的暴力骚乱,给斯塔默能否兑现“重建英国”的竞选承诺蒙上了浓厚的阴影。英国议会本月复会,斯塔默赶在这之前马不停蹄地走访德法两国,能否带领英国走出“脱欧”后遗症,仍面临诸多内外挑战。
英国政坛更碎片化
斯塔默身处一个更为碎片化的英国政坛,执政难度与1997年的布莱尔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工党内部的派系分野更为复杂。追求务实的斯塔默将工党带回中间立场,扩大了选民基础,但他在自己选区的得票数比2019年少了近一半,还有若干影子内阁成员落选。同时,工党大胜保守党的“成色”也打了折扣,在多个选区中对保守党的领先优势十分微弱。
本次骚乱爆发后,斯塔默果断动用警力迅速控制了局势,大多数英国民众也不支持暴力行为,但右翼势力借机渲染反移民主张,煽动排外情绪。可见移民问题牵动着公共治安压力、贫富阶层分化、族群关系紧张等一系列结构性矛盾,仍将不时挑动英国社会的敏感神经,考验斯塔默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和平衡各党派的智慧。
修补“黑洞”捉襟见肘
然而,斯塔默能用来修补英国经济和社会“黑洞”的政策工具却捉襟见肘。当年布莱尔上台时,英国经济也面临着高通胀困境,且被迫退出了欧洲汇率机制,但当时英国仍留在欧洲单一市场内,为推进改革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现在,英国“脱欧”导致的出口下滑、投资减少等诸多后遗症持续发酵,叠加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冲击,保守党留下了高达220亿英镑的财政赤字。
面对经济增长乏力又债台高筑、民众生活成本和政府公共服务双双陷入危机的艰难开局,斯塔默组阁后对选民采取了把“丑话说在前头”的策略:一方面直言不讳地强调,保守党给国家造成的混乱没有快速解决方案,必须推行彻底的改革;另一方面主动管理选民的心理预期,高调宣布英国的经济状况在好转前会更为恶化,而政府将出台增税和削减公共开支等“令人痛苦”的决定。
然而,即使人心思变的英国选民无奈接受斯塔默这套“长痛不如短痛”的说辞,最终还是要有新的经济增长动力来提供推进改革的资源和空间。
二十多年前,英国经济曾实现年均2.8%的增长,主要是受益于得当的宏观调控政策及有效的产业政策,尤其是将创意产业打造为仅次于金融业的新经济支柱,创造了上百万个就业机会。
斯塔默政府看好新能源和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产业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新引擎,但与“轻资产”的创意产业相比,这些产业的前期投资规模更大、产品研发和生产周期更长、收益风险也更不可控。因此,斯塔默雄心勃勃的改革计划能否见效,既需要在刺激经济投资与改善社会民生之间,审慎权衡各个待办事项的轻重缓急,还必须密切关注选民对“短痛”的忍受力。
寻求重启英欧关系
最后,斯塔默寻求重启英欧关系来摆脱困境,但有可能“远水解不了近渴”。
斯塔默当选后,从他与欧洲其他国家领导人的通话到首次访问欧洲大陆都首选德国,显然是将解决最紧迫的经济问题作为重启英欧关系的突破口。在访德期间,斯塔默和德国总理朔尔茨敲定了开启全面双边协议谈判的时间表,寻求重振两国在防务、能源安全、科技创新以及打击非法移民等议题上的合作。
然而,德国明年议会大选在即,执政联盟支持率低迷,英国国内对这份协议能否转化为真正的经济收益并不乐观。法国方面乐见斯塔默政府主动示好,但已明确表示要在维护单一市场的“红线”内与英国达成部分和解,而不是任其挑三拣四。部分欧盟官员更是对斯塔默首次访欧绕过布鲁塞尔的做法不满,直言改善关系余地不大。考虑到欧盟自身也面临着经济前景不明的压力,加上美国大选给未来跨大西洋关系带来的不确定性,英国与欧盟想重修旧好仍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