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升初轶事

贝新祯

1955年，我在靠近虹口公园（现在叫“鲁迅公园”）的江湾路小学读六年级，要毕业了，要考中学了。我们四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自说自话相约一起去考上海中学。星期六下午是不上课的，我们四个小学生又坐公共汽车，又走路，终于找到了有名的上海中学。门房间的人问我们“干什么？”我们说，要考上海中学，想进去看看。门房说，学校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回去报名就是了，考上了，以后有得看了。我们只得在校门口东张西望。校园里的树好大啊，这就是当时留下的唯一印象。

那时的小升初，想考哪所中学，就去那所中学报名，参加那所中学的考试。待到报名时，我们考上中的“联盟”瓦解了，家长根本不同意去那么远的学校住读，只剩下一个王姓同学坚持。我和另一个何同学报考离家只有几分钟路程的复兴中学。复兴在当时的虹口是中学里的翘楚。报考的人自然很多，虹口地界上的小学毕业生趋之若鹜，录取率不亚于现在的四名校、“八大金刚”。考试结束回到家里，父亲问我，题目难不难？我如实回答，不难。他似有不悦，大概是担心如果大家成绩都好，录取就要看阶级成分了，而他是资本家。吴同学平时成绩不如我，他有个姐姐是搞教育的，很有把握地说，贝新祯能考上，她弟弟也一定能录取。我猜想她大概是托了关系。

录取通知书是由邮政局投递的。发通知那天，邮递员一到，四达里的许多人家都到弄堂里来看热闹了，打问谁家小囡考进什么学校了。一条长长的弄堂难得有如此人声喧闹。我被复兴中学录取了，一家人喜出望外。而吴同学不幸名落孙山。那位坚持考上海中学的同学未能如愿以偿，头块牌子的中学毕竟门槛较高。

后来，还有一场私立中学的招生考试，吴同学考上了离家也不远的新沪中学。越明年，公私大合营，私立学校全部公办了，都在“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原则下，培育祖国复兴大业的有用人才。

如今，看到报载骗子利用家长择校的紧张心理，谎称有门路可以把孩子办进“好学校”，骗人钱财高达千万计。其实，学校虽有差别，但未必能决定学生一生的沉浮输赢。我们一班小学同学，各有千秋，现在殊途同归，都过着平安知足的养老生活，这应该是一个大概率常态。家长们为孩子择校而忧心忡忡，使尽浑身解数，弄得大人小孩都艰难困苦，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