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5日 星期二
艺术的第一利器,是她的美
第13版:国家艺术杂志 2024-10-19

艺术的第一利器,是她的美

——林风眠与莫迪里阿尼

莫迪里阿尼

莫迪里阿尼,《母亲》局部,1916年,布面油画 ©Nicolas Dewitte/LaM,真迹在“毕加索、莫迪里阿尼与现代艺术——法国里尔现代艺术博物馆珍藏展”展出

林风眠,《捧白莲红衣仕女》,中国画,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藏

林风眠

林风眠,《绿衣仕女》,中国画,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藏

林风眠,《读书仕女》,中国画,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藏

林风眠,《莺莺与红娘》,约上世纪四十年代,纸本水墨设色,真迹在“行云流墨——巴黎赛努奇博物馆藏现当代中国绘画展”展出

林风眠,《吹笛仕女》,中国画,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藏

莫迪里阿尼,《母亲》,1919年,布面油画 ©Nicolas Dewitte/LaM,真迹在东一美术馆展出

莫迪里阿尼,《红发男孩》,1919年,布面油画,“毕加索、莫迪里阿尼与现代艺术——法国里尔现代艺术博物馆珍藏展”现场

吴南瑶

林风眠与莫迪里阿尼,尽管两位艺术家的文化背景和人生轨迹迥异,但他们的艺术创作却呈现出许多相似之处,这些相似性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们对相似艺术流派的吸收和转化。

——编者

林风眠曾说,艺术的第一利器,是她的美。又说,美像人间一个最深情的淑女,当来人无论怀了何种情绪,她第一会使人得到他所愿得的那种温情和安慰,而且毫不费力。在画山水、花鸟、静物的同时,林风眠所创作的“新仕女图”,将西方现代派的构成与中国汉唐艺术及民间美术,恍若梦境般地交融在一起,既有传统美学的诗意,又有对当下理智的提炼,熔铸出了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绘画语言。而在“毕加索、莫迪里阿尼与现代艺术——法国里尔现代艺术博物馆珍藏展”上,观者却从一位上世纪20年代初,生活于巴黎的意大利裔画家的作品中,找到了20世纪世界美术图景中,两位东西方艺术家不谋而合的对美的别样赞颂。

他英年早逝,生前贫困潦倒,如今他的作品却进入了拍卖行中世界上最贵的作品之列。目前,他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画作只有300余幅,这次在上海展出的9件莫迪里阿尼真迹,可以说是其作品在国内最大规模的呈现。

有“人”味才有生命力

评论家水中天曾评价林风眠:“他在绘画创作方面的成就不是对欧洲绘画艺术的发扬,而是从欧洲绘画的角度重新发现中国绘画艺术的生命活力。”

1919年,年轻的林风眠踏上了赴法留学的征程,彼时莫迪里阿尼已处于人生的尽头。1921年春,林风眠进入法国蒂戎美术学院,在浮雕家扬西斯门下学习素描。9月,与林文铮及李金发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入名家哥罗孟画室学习素描及人体油画。在这段宝贵的时光中,他接触了包括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立体主义等多种现代艺术流派,不过三四年的时间,林风眠已在欧洲现代主义艺术和中国古典工艺美术的基础上,形成了其中西调和的基本艺术面貌,被法国《东方杂志》记者评为:中国留学美术者的第一人。

1925年回国后,他致力于推动中国现代艺术教育,先后创办了国立艺术院和杭州艺专。他从“艺术之原始”以及“艺术构成之根本方法”两方面探讨“艺术是什么”。认为艺术是人类情绪的冲动,以一种相当的形式表现出来,不仅绘画,也包含舞蹈、音乐等。他认为,画家必须真正活着,身上有“人”味,作品才有生命活力。林风眠的仕女图中既有古典美,又具现代美,不仅寄托着画家的心绪、理想和审美追求,也有着曲折的现实寄寓。这些娴雅如秋花照水的仕女身上可以找到林风眠女儿林蒂娜的影子,是林风眠对亲人思念之情的外化和折射。

与这位20世纪中国现代绘画大师成为观照的莫迪里阿尼于1906年来到巴黎,这正值现代艺术蓬勃发展之际。此前,他在威尼斯美术学院完成了学业,来到巴黎后,与毕加索、克林姆特等人同在蒙马尔特高地下的居民区居住,并且向布朗库西学习雕塑。虽然受新印象主义、立体主义、原始艺术的影响,但他并没有像毕加索、马蒂斯、勃拉克或战后的康定斯基、克利那样,在视觉上站在绘画革命的前列,除了受到前卫艺术的影响,从埃及、非洲和东方汲取灵感之外,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他似乎是不合时宜地坚持着15世纪意大利艺术的传统精神。这一点,和林风眠在艺术理念上,无疑也是有相近之处的。

“当我洞悉你的灵魂,就会画出你的眼睛。”莫迪里阿尼在描绘人物肖像,尤其是女性形象时,以拉长变形的面部特征和扭曲的身姿著称,这种风格充满了表现主义的情感张力和对人性深刻的洞察,同时有着非凡的优雅和诗一般的韵味。他的一生被病痛纠缠,活在颓废不安中,却将自己所有对美的欲求放进了作品中。与林风眠不同,他留下的作品几乎全是肖像,只有两幅风景照。与其说,他画的是不同阶段遇到的女人,不如说他画的是自画像和自己的灵魂。1920年,这位天才画家在年仅36岁时就因旧疾复发离开人世。而这时,他的画刚刚开始有市场。法国诗人佛朗西斯·卡柯为纪念他写道:“他的一生有贫困与烦恼,记录了因为与世格格不入而想要摆脱掉平淡无奇的愿望。它具有一种想要出人头地的特征,并且表明了对惩罚的渴望和达到目的的愿望……”

绘画的本质还是绘画

在各种艺术手段中,线条是最富有概括力的人体视觉形象的基本要素,也是画家思想、情感外化的可视性语言,它的起伏、流动,以及粗细、曲直、疏密、快慢、干湿、浓淡等变化,反映了画家的绘画风格和精神意志。线条对于中国画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或许是出于时代的共性,莫迪里阿尼也展现了自己对于线条运用的重视:人物轮廓往往用连贯而优雅的曲线勾勒,这些线条或来自于高更的影响,不仅准确地描绘了人物的外形,还通过其动态感和力量感,赋予了画面以生命力和张力。莫迪里阿尼由此找到了一种既是图像又是装饰风格的线的艺术语言。

当年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并将临摹的作品拿到全国各地举行画展,引起了艺术界不小的轰动。受此风潮影响,林风眠也临摹过敦煌壁画,从中得到了很多启发和灵感。而曾有四五年时间从事雕塑的莫迪里阿尼则一直试图从非洲雕塑中寻求突破,事实上,非洲的面具艺术在19世纪的同一时期影响了三位世界级的艺术大师:莫迪里阿尼、毕加索、马蒂斯。细辨莫迪里阿尼的作品,甚至浓缩了不同文化的形象特征,包括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高棉雕像艺术、非洲艺术和日本浮世绘。他觉得野兽派的色彩与线条过于露骨,立体派的形体分析则过于理智,他希望追求富有韵律的色彩与线条,来和谐地表现真实的生命,以呈现出画家内心所认定的理想的人体形象。莫迪里阿尼的画也有力地印证了林风眠的观点:东与西、古与今的共存并不矛盾,皆可尽纳于一件艺术品中。

他们的人物画都是在立体主义的基础上发展出的风格,强调了形体的构成和空间的重组,而非传统的写实表现。其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当时流行的后印象派和表现主义的吸收:流畅的线条和柔和的色彩,体现了后印象派的特征;同时又通过夸张的形体处理表达了内在情感,呈现出表现主义的特质。

今年是中法建交四十周年,巴黎这座艺术之城如同创意的熔炉让来自东方的林风眠和地中海的莫迪里阿尼都找到了突破传统、创新艺术语言的灵感。他们对线条、色彩和形式的独特处理,对人性和美的深刻洞察,都给予后世绘画极大启发。他们完美诠释了如何将传统意蕴融入现代语境,如何通过笔墨、线条、色彩及构图,融合当代世界艺术新潮与民族传统艺术特质,在给予观者迥异多姿的现代性审美感受的同时,畅述内心对自然物象个性化的艺术情感表达。站在他们的作品面前,耳畔似乎又回响起林风眠的艺术呓语:绘画的本质是绘画,无谓派别,无谓中西。

展讯

“毕加索、莫迪里阿尼与现代艺术——法国里尔现代艺术博物馆珍藏展”

上海东一美术馆

展期:至2025年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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