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张秀英

第一次看见这片稻田，是在七月中。

那时还是稻秧，稻秧未到齐膝高。稻田像是分畦种的，每一畦有10棵，中间的8棵明显矮一头，秧秆也特别粗壮。稻秧的颜色也不一样。一块田里，两种稻秧，为什么要这个种法呢？

我问在稻田边巡走的徐师傅和付师傅。

徐师傅说，这是区种子公司的稻田，150多亩，高的是公本稻，矮的是母本稻，他们两个是负责稻田灌水、放水的专职人员，每天要在田头来来回回几十趟。我知道稻田里的水位对稻秧成长的重要性，但每天来回走几十趟，有必要吗？付师傅马上肯定，说：这是要培育出种子的稻田呀！你说要不要紧？

九月中旬的一天，我再次去了那片稻田。稻田里的稻秧刚完成扬花，它们长成了稻子，稻穗直立着，谷粒挤挤挨挨、有规有矩地排列在穗子上。稻田里有六个人在割稻。他们割的是畦两边身子高的稻子，那穗子起码有一虎口长，像狗尾巴，但谷粒也是瘪的，看得出里面还没有米。为何现在就割？不是白种了吗？

一位大姐抱着一捆割下的稻把，从田间走向我站的田岸，她放下稻把，撸一把汗水，见我啧啧不停，笑着向我介绍边上戴眼镜的男子：他是技术员，他在指挥。

技术员推了推眼镜：割掉的是公本稻，留下的母本稻才是水稻的种子。

我种了许多年的稻，知道水稻种子可以自己选长势好的留，也可以直接去供销社买；我也看了几十年的稻，但看的是绿色的稻秧、金色的稻浪，我居然不知稻种是这样培育出来的。这是科学育种、留种，是现代先进的做法。但我还是为未成熟就被割掉的公本稻可惜。

技术员朝我微微一笑，说公本稻的任务是扬花时和母本稻杂交，培育出稻秆更抗风雨、谷穗更肥长、谷粒更饱满的新稻种。现在，它们的任务完成了，如留着，就算灌了浆勉强成谷子，谷粒也是大半个瘪的，碾不出几粒米。万一有一粒两粒谷与母本稻的谷混杂，水稻种子就不纯了，是得不偿失的。

噢，我恍悟，一切都因为是种子，种子重要。我看见割掉了公本稻的稻田，一个色、一样高，非常整齐，非常统一。再低头看看横卧在田岸上的公本稻，我觉得它们也是壮烈地牺牲，是真正的成全别人、牺牲自己。

我从水稻种子的培育，想到了其他的物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