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给我出考题

吉建富

1993年，我们一群上海记者去杭州采访，途中在一家大酒店吃午饭，倏然瞧见谢晋正坐在朝里靠墙的一张桌子旁。在这里能与谢晋见面，是一种缘分，我便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和谢晋闲聊几句，忽然谢晋问我：“西湖的景致怎么样？”我不明白谢导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青山绿水，湖光山色，很美。”谢导不紧不慢地追问：“青山绿水，从色彩上看，是青绿，绿为主色调，这是一个正常人眼中的色彩。假如有一个欲轻生的人来到西湖边，他眼中会是什么色彩？”说实话，当时我被谢导问住了，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说：“还是绿色呀。”谢导笑了，这笑声中还带着几分得意，那意思是“看，被我问住了吧？”我不好意思地问：“山水的颜色是不会变的呀，怎么……”谢导收住笑声，亮着雄浑洪亮的男中音解释道：“一个要轻生的人，一定有着自己难以承受的痛苦、悲伤、忧愁，从他眼中看出去，应该是一片灰色，朦朦胧胧的灰白色。”我若有所思，茅塞顿开。视角！这就是视角，每个人看世界、想问题的视角一定有不同点，得出的结论必定五花八门。我一再感谢谢导，他却说，他是随便想想，也是随口问问的。

我与谢导的那次交谈，受益匪浅。虽已过了那么多年，却让我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