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挑战

戴荣里

常去颐和园转悠，南如意门前的冬泳者让我驻足，他们让我敬佩。南如意门旁正是一个出水口，河水清澈，流动着历史的气息。冬泳者中不乏八九十岁的老人，在阳光漫射的日子里，水珠映射在他们的身体上，展现出人作为自然界物种的质感。老人们砸开冰面，纵身一跃，只有经历过最寒冷的泳者，才会体会到心中装着一个太阳的感觉。

我也是一个洗过二十多年凉水澡的人。缘由在于年轻时一直被严重的鼻炎困扰，有一年入秋，一位老中医对我说，试着洗洗凉水澡吧——没想到，这个习惯不仅让我摆脱了多年鼻炎的困扰，也深切感到冷与热的对比给人带来的兴奋感。初洗凉水澡时，冷水浇在胸膛上，需要一点点地慢慢尝试，等洗了一段时间，水珠儿自由地奔驰在皮肤上，那份畅快，真是惬意极了。洗完冷水澡之后，好像胸中装着一个红彤彤的太阳。每一个毛孔向外散发着火热。在洗凉水澡的二十多年里，冬天我常常穿得很少，羽绒服完全穿不下。青岛冬天的凉水最冷，冷得彻骨；广州、海南的凉水，则有些温柔。

前些年，我突然出现了语言障碍，医生不让我再洗凉水澡了，我也是怀疑凉水阻碍了我血管的流畅。依依不舍离开了凉水澡的滋润，我常常在热气蒙蒙中昏昏欲睡。怀念凉水澡，怀念冬天里穿很少衣服的感觉。凉水澡能唤醒人的动物性，不禁遐想倘若人也会像动物一样不穿衣服。在南如意门前，我看那些冬泳者裸露着肌肤，叹羡着他们的自由。

今年入秋，我决定再次尝试。当凉水又一次顺着肌肤舒畅地滑下，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凉水让我的青春感觉重启。犹如在山梁上奔跑，又如在大海里驰骋，凉水一遍遍冲刷着肌肤，像海水涤荡着堤岸，心中的太阳从岸边又一次升起。

洗过凉水澡的人能体验到冷与热的交混是那样的妙不可言。在真假之间、高低之中，前后矛盾、上下徘徊里，那热是唯美、冷是清晰，心中装着昨天和今天的碰撞、理想和现实的撕咬。

这个冬天，我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心中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