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绘、AI绘图 邵晓艳
本报记者 王蔚
过年了。
这是中国春节申遗成功后过的第一个春节。
这是由上古时代岁首祈福祭祀演变而来的华夏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
The Spring Festival,春节,是辛亥革命后固定使用的节日名称。
Chinese New Year,中国、世界,已经更喜欢,也更习惯,用这样的中译英——全球共度中国新年。
团聚
每到过年前,我都要去老房子兜兜转转。市中心、梧桐树边、石库门里,还有我的老邻居。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过年开油锅的氤氲,摆圆台面的闹猛,互道新年好的莞尔,那便是上海人的春节。
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民俗与非遗研究室主任毕旭玲说:“春节蕴含着中国人对于种族延续、文化传承、社会发展等多方面的认知与想象,承载着家庭和睦、社会包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人类共同理想和美好追求。在漫长的文明交流互鉴过程中,春节早已成为全人类共享的文化财富。”
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在坚守中传承,也在坚守中实现着外在形式的渐变。
我儿时的玩伴长脚,嘎讪胡一只鼎。他说,现在过年就是“俱乐部”。我没听懂。经他的拆字解释,才悟出是这么个理。“过年嘛,就是亲亲眷眷聚一聚,一家门快快乐乐,孵在屋里看看电视、刷刷手机、斗斗地主。不就是‘聚乐孵’嘛。”他一本正经地说。
想想也是,一家人能无忧无虑地聚在一道,乐在一道,孵(上海话谐音)在一道,还有比这更惬意的年景吗?
纳福
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原会长、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仲富兰把春节的意义提炼概括为64个字:天人合一,和谐自然;迎春纳福,趋吉避凶;除旧布新,美好开端;领悟亲情,凝聚情感;感恩图报,回馈社会;庄严仪式,珍贵记忆;游艺纷呈,精彩展示;放松调节,心灵安宁。
仲教授的释义内涵精准、外延丰富,既有对天地的敬意,也有对规制的遵守,还有对享乐的洒脱。
后弄堂的三毛欢喜把过年叫做“搪瓷七厂”,“全家开心我才开心。忙了一年,终于过年了。带着老婆、小囡、爷娘,荡荡马路、住住宾馆、吃吃饭店,再去唱唱卡拉OK。不要太享福哦。”
很多上海人对过年的向往,或许就是从心底里对享福的你侬我侬。
仲富兰教授敬重的过年是“迎春纳福”,弄堂里的爷叔阿姨则对“荡住吃唱”流连忘返。其实,大家对过年的诠释异曲同工,都是对美好生活的心心念念,都是与幸福城市的激情拥抱。
焕新
都说中国人的传统节日离不开一个“吃”字,其实,很多节日还会有一个专属的动词与之搭配。比如,元宵是要“闹”的,清明是要“思”的,端午是要“赛”的,中秋是要“赏”的,重阳是要“登”的,那么,留给过年的就是一个“忙”字了。
忙过年,过年忙。我们的前辈,一代代都是在忙不停歇中跨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发烫过了吗?”“年货备齐了吗?”“新衣服买好了吗?”“被子床单洗过了吗?”“玻璃窗擦干净了吗?”“水笋泡了吗?”“蛋饺做了吗?”……还有那句令人惆怅、出自他乡异客之口的“回家的火车票抢到了吗”。
忙,是为幸福的过年,是为团圆的过年,是为赓续血脉相亲的过年。日月乾坤在奔忙,报春花在忙着怒放,连报喜燕都在忙着啄春泥。
只是,如今很多人的春节不忙了。因为,不用再为物质的拥有忙东忙西,不必在客套的寒暄里忙于周旋。有人说,这是年味淡了。但是,为什么不说过日子舒坦和甜蜜的感受更浓了呢?
民俗专家、嘉定区博物馆副研究员陶继明,年年接受我的年俗问题采访,今年老先生婉拒了,只说了句“现在每年过年都差不多了”。一语中的。从前,城里乡下、张家李家,过年的衣食住行大约是“差太多”;如今,天南海北、千家万户,过年的悠然自得则是“差不多”。
从“差太多”到“差不多”,这又何尝不是总把新桃换旧符?
毕旭玲说,中国春节在形成发展过程中具有不断汰旧换新的特点。这既是中华文明创新性的体现,也提示我们在传统春节的保护中,一方面要建构起春节的独特文化符号,重建传统节日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另一方面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使传统春节在新时代焕发新活力。
兴旺
家住虹口区曲阳路的陈婉珠,生于1922年1月,今年103岁了。三年前她还是上海注册在籍的最年长的老年大学学员,专攻国画。现在老人不方便出门了,却一直丢不下画笔,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在画桌前站上好一会儿。取名《迎寒绽放》《凝露含秀》《鸟啼春早》的好几幅画,是老人献给新年,也是送给小辈们的最好礼物。
“我算享到社会主义的福了。”这是陈婉珠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这个新年,她的福分又添加了一岁。我们每个人的福分,也一定会越加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