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勇往直前

张晓飞

每年春节前后，我总爱到中学校园里去转一转。

校园里寂静无声。操场上没有学生，寒风呼呼劲吹，整个天地都独属于自己。到校园里是去看我的老师，因为有我的张老师，我的作文才第一次在全年级传阅，他让我爱上了阅读写作。我考上大学坐火车南下，老师给了我他两个月工资，嘱咐我疼惜自己，不要在开销上太节约。二十多年了，我年年回校园，年年想到这些。每想到这些心中总有一匹快乐的马儿在欢腾、舞动。我感到我很幸运。

在中学校园里，我喜欢班里的学习委员，我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这当然也是我喜欢到校园里走一走、忆一忆的另一个理由。高三，有一天落雪了，美术老师扔下课本，对大家说：“走，到操场上玩，看雪去，拍照去。”我请美术老师给我和学习委员在校门入口左手斜坡的第六棵松树旁拍下了我人生中第一张跟女生的合影，她穿着蜜黄色的绒毛衣，我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红帽子。

我的高考成绩比她只多一分，填报高考志愿时，我邀请她跟我填同一所学校，她不解地笑着问，凭啥我俩要填同一所学校？我无法坦诚说出因为我喜欢你这样勇敢的话。我们就这样分在异地读不同的大学。

默默对她的喜欢，也是自信对我在呼唤。足够自信，才能勇敢地表达情感，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把我们的照片夹在书里，放在枕头下，在陌生的城市和崭新的校园迎接孤独。我很怀念中学的生活，我想起活泼开朗的我每次碰到她时，总会瞬间变得安静；想起我跟谁说话都流利顺畅而一跟她说话就卡壳结巴；想起她生病没来学校的那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想起有壮实威猛的孩子胆敢对她出言不逊，瘦小的我会奋不顾身扑上去……我确认在这个世上我最在乎她，而我们却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我害怕人生道路的枝杈把我们越分越远。这样的恐惧一天比一天深，终于让我在一个学期的犹豫之后鼓起勇气，把我对她的喜欢告诉她。我们开始通信，常常通电话。到了又一个学期的国庆假期，我邀请她来看东方明珠、来西湖玩，她说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坐过火车，不敢。

火车我七岁那年春节坐过一次，我们全家挤在绿皮火车上，离开故土去矿上迎接未知的生活。我对她说，我来接你，坐火车，我是老手了。我在如潮的人海里排队一天一夜，买到一张绿皮火车的站票，站了24小时去接她，返程还是这趟车，我又站了24小时陪她。毕业后我们结婚了。她说，我去接她的那天傍晚，我下火车出站后，没有一直朝她跑去。我跑了一会儿，又慢下来，朝着她一点点移近。两人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她看到慢慢靠近她的我，肩膀上有光芒。爱，是光芒在对方肩头绽放。

我们结婚时买婚房，我的老师和他爱人去信用社取出两人的工资拿给我凑房款。我在中学校园里停留的时光太短暂，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在那里遇到照亮我的老师，遇到我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爱人。每个春节在校园里回味往昔，都让我感到不舍。我实在无法阻挡日子奔涌向前。“倒满酒杯。”师母对我说，“晓飞，不要回头，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