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叶良骏

我喜欢过年，常为寻找年味去各地过春节。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不多，亳州是个例外。

最早知道这个地方，因为侄子去插队，每次回家总说吃不饱。一个甲子后，已改名为亳州的亳县，早已不是旧时模样，诞生了曹操、老子、庄子、张良的这片热土，人们生活安逸，文化底蕴深厚。碰到的司机、服务员、讲解员，都彬彬有礼，说话带着笑意。

过年了，这里凡有台阶、门槛的地方，都做了斜坡铺了红毯，一片喜庆之余，是无处不在的善意。街上满眼是红彤彤的春联，厕所墙上也贴着书写在红纸上的道德经、曹操的诗。传统的年味到处都是。花戏楼前有四面大鼓，一直有人用夸张的姿势敲出各种鼓点，游客很多，没人觉得难听，耐心地排队。我也拿起鼓槌，兴高采烈地敲出惊天响“年”的欢笑声！

最热闹的市中心大马路两边，是一长溜摊位，香味扑鼻，都是美食；还有套圈、打枪、射箭、飞镖、破气球……都挤满了人，欢声笑语直冲云霄。已几十年没见过这样的集市，我们全家参与其中，套圈真是阔别半个多世纪了。地上琳琅满目，每件都令人垂涎。买了圈，瞄准了甩出去，却总是套不到。换个角度，手臂都酸了，还是套不中！越是套不中越不甘心，连着买连着套，全家老小齐发力，才套住了一条浑身通红、气宇轩昂的龙，我像孩子一样，高兴地跳起来，真是好兆头！

套圈最能激起人的好胜心，没套住，想下一次也许能中；套中了，想再套个大的，满地花花绿绿的物件，像过年一样五彩缤纷，令人欲罢不能。一人套，旁边围一堆人在使劲、鼓动、喝彩……不管本地人还是外乡人，都亲密无间地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加油声如同出自一人！年味就这么被渲染得淋漓尽致。正玩得起劲，忽听一声声惊呼，只见一位阿姨牵了只猴也来套圈。阿姨原是杂技大世界猴戏班的，戏班解散后，眼看因伤致残的母猴无处可去，她向有关部门申请得到批准，把猴领回家。母猴拿着圈，像煞有介事地眯眼瞄准，用力甩出，但一只也没套住。它看看只剩最后一只圈，眼睛骨碌碌地转，忽然一个跟斗翻到最高处，那里有只活鹅，是大奖，它一下子就把圈套进了鹅脖子，全场哄然大笑。鹅嘎嘎叫着，扇动翅膀把母猴揽进了怀里，人们兴奋地跺脚拍手欢叫：“大白鹅，跟猴妹妹回家去！”摊主还没反应过来，鹅双翅展开飞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摊主大叫，哎，真走啊！回来回来！鹅看看主人，似乎在犹豫，大人小孩喊，让它们一起回家！有人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好多人跟着吼：“往前走，莫回头！”笑声吓得鹅退几步，又朝前走几步，一副呆萌样。

旁边一小女孩却在哭，原来她套了不知多少次，一只也没套中，妈妈要拉她走！有人说，过年嘛，用钱买个希望。我买了一叠圈塞给她，还有个叔叔也塞给她一叠圈说，过年花点小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得大家都笑，我也笑了。

年味在哪里？就在红红火火的相聚中，在热热闹闹的祝福里，那是友爱、喜乐，有盼头。就如套圈，这次不中，下次不中，再努力一次也许就会中了！怀着希望，彼此成就，日子就有奔头。

亳县有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是一个充满文化积淀、被道德经浸润得特别快乐的城市，在这里，有温暖的可以久久回味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