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录像

王智琦

新的一年开始，良辰佳日，新的一对对青年男女走进婚礼殿堂，喜气洋洋中回想起我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高潮的年轻人陆续组建爱巢时的光景。

朋友大伟做生意，发了点小财，邀我参加婚礼喜宴。放大的彩色结婚照摆在进门显眼处，南京东路王开照相馆拍摄。新娘身材匀称，大伟英俊潇洒，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摄影师忙着给来宾拍照留念，我请摄影师把我和新人合影拍得精神点。大伟有点神抖抖：侬放心，今天我还请来两位摄像师，婚礼过程会全部录下来。

婚礼拍录像？这在当年还很新潮。左顾右盼中，不见摄像师，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大伟解释道：摄像师生意太好，每天要赶场子。果然，婚礼仪式刚开始，门口就气喘吁吁地闯进两人，一人不由分说朝着主席台上打强光灯，瞬间吸引了众宾客眼球。摄像师则单手握着摄像机，趋前退后忙不迭地开始录像。趁着新人还未敬酒间隙，两位摄像师赶紧坐上我这桌酒席，狼吞虎咽起来，根本不辨佳肴美味，接下来还有冗长的敬酒过程等着他俩。

我试着搭讪：两位师傅辛苦！摄像师脸上泛着油光，得意中带着几分疲惫：扒分嘛，总辛苦的。后我从大伟处得知，拍一次婚礼录像收费200元。当时我月工资90元。我想如果他们业务繁忙，每月收入至少上千元，可谓找到致富通途。

我看摄像机很是小巧玲珑，右侧有个翻盖小屏幕，拍摄、回放均可清晰看到。我有点疑惑：大伟回家后怎么看录像？摄像师解释说会用转换器拷到卡式录像带上。话没说完，他俩又匆匆上阵，新人敬酒开始了。

再见大伟已是新婚蜜月后，第一项节目就是看新婚录像片，原汁原味无剪辑。大伟不无炫耀：为了这盘录像带，我特地去四川路买了一只松下L15录像机，2380元，货一到就抢光，像煞不要钞票。录像片近两小时，我刚开始看兴趣盎然，后来则意兴阑珊、昏昏欲睡。录像片其实就是资料片，背景全是原声，介绍人讲话、双方父母祝词、新人答谢等倒很清楚。但一进入敬酒环节，则众声喧哗，根本听不清。更重要的是摄像机实在过于小巧，握在手上不易稳定，镜头随着呼吸、走动而不断晃动，镜头之间又无关联性。看着大伟夫妇幸福地沉浸在婚礼时光中，我当然不会去说煞风景的话。

岁月流转，因缘际会，我调到区有线电视台工作，有朋友请我帮忙拍摄新婚录像。此时新人婚礼拍录像已成标配，且后期有专业编辑师。经过编辑的成片一般不超过30分钟，配有音乐烘托气氛，关键处还可打字幕提示，成为人生难得的一部资料性纪录片。一次闲聊中，我告诉大伟拍摄新婚录像片的最新动态，他翻着眼珠，不以为然：这样弄有什么味道？就是要原汁原味。他接着说：我们现在还经常看这盘婚礼录像片，尽管闹哄哄却很有味道。特别是电视里看到已去世的老外婆，眼泪就要流出来。看到闹新房、咬苹果等捉弄阿拉的镜头，夫妻俩笑得前仰后合，感情又增加一倍。兄弟啊，人生又不是拍艺术片，需要导演、分镜头、配音乐，做人一生一世，这种闹猛只有一趟，为啥要听人摆布，侬讲是吧？

不过，大伟早就与时俱进，先是把卡式录像带拷到光盘里，后又转换成数字式拷进了硬盘，电脑、手机上随时可看。如今，我们这批人已经步入“老年”殿堂，笑看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喜事。现在的婚礼上，来宾人手一部手机，谁都可以随时摄像、转发，新人们的精彩时刻，等于存了无数个版本不同的拷贝。幸福，就这样在“云间”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