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
早年,我的家乡槐树很多。紧挨平泉一中的山脚山腰,一到春天,槐花漫山遍野,蜜蜂在槐树林里嗡鸣。中午或者下午放学后,我会拿本书,找块平整、没刺的草坡,懒懒地卧在槐树下,一边听蜜蜂嗡嗡,一边看书。
有时,思绪会随着文字狂奔,有时会随着那些舞动的精灵飞走。花香和蜜蜂的嗡鸣,能够催眠,闻着花香,读着书,听着蜜蜂的哼唱,似睡非睡之中,容易产生幻觉。有一天,在树下看俄罗斯童话《七色花》的时候,看着槐花,就想自己也拥有一朵七色花,满足自己所有的愿望,可是,槐花只是槐花,不是七色花,所以,只能做白日梦。
槐花虽然不能像七色花那样满足愿望,但槐花不但洁白、美丽,装点山野,还能吃。采摘槐花,洗干净,撒点儿盐,拌上玉米面(现在用白面),放在笼屉上蒸熟,可以加点醋,或者撒点蒜末,也可以白嘴儿吃,确实是一种美食,平泉叫“布勒”,石家庄叫“苦累”,也有的地方叫“槐花格烙”“槐花格老”。
槐花还可以包饺子,槐花牛肉馅、槐花鸡蛋馅,都好吃,但馅里绝对不能放花椒面等味道太重的调料,不然就掩盖了槐花的香鲜。槐花也能炒鸡蛋,或者做槐花蛋汤,还有人会用槐花做西点——槐花松饼。更独特的槐花美食是油炸槐花串,平泉的北部山村,把新鲜的槐花串,用清水洗净,整串裹上调好的面糊,放在油里炸,吃起来外焦里嫩,既有油香、面香,又有花香,这种美食虽然不能和家乡闻名的平泉羊汤媲美,但能吃出山野的味道。在槐花盛开的季节,北京市郊小镇超市的菜摊上,还能买到塑料盒装的槐花,一盒十元。据说是从南方进来的。可见,槐花不只是平泉的美食。平泉另外一种可以做美食的花,就是榆钱儿。春末夏初,榆钱儿满树。我住的翠花胡同,曾任过我上学的双桥小学校长的家门外,有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大榆树,不能说参天入云,但也粗壮高大,最低处几枝大树杈上,坐上五六个孩子,绰绰有余。不只是我的老家,实际上,各个地方都有花儿做的美食,姑且就叫花食吧。
我多次去云南,那里美食很多,炸乳饼、炸乳扇、过桥米线和味道独特的牛肉干巴,但我最难忘的还是玫瑰饼。玫瑰饼用新鲜的玫瑰花做馅,吃起来酥脆香甜,有浓郁的花香。玫瑰花不仅可以做玫瑰饼,几朵玫瑰、几片薄荷和柠檬,温水一泡,就能成为一杯色香味俱佳的花香饮料。
桂花也可以做很多美食,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常常去广西,桂林的桂花很有名。杭州的桂花也很多。桂花可以沏桂花茶,做桂花糕,做桂花饼、桂花酱。桂花糯米藕,最重要的调料就是桂花酱。把藕煮熟之后,切成均匀的薄片儿,在盘上摆成图案,淋上桂花酱,或者在藕片上再放几丝红色的金糕条作装饰,藕片甜糯可口,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我去中国台湾参加书展的时候,在花莲一家不大但很雅致的小店里,喝过南瓜花汤。一碗清汤里面,漂着两三朵金黄色的南瓜花,还有几片翠绿的南瓜苗,绿叶与黄花互相映衬,淡雅,诗意,喝起来既有幽幽的花香,也有青菜的清甜,确实是一道难忘的花食。
南宁的南瓜花汤,和台湾的比起来,就有些豪气了,一大盆南瓜花汤端上来,满满的都是南瓜花和南瓜苗。南宁还有一种花食,叫南瓜花酿,南瓜花洗净去掉花蕊,把拌好的肉馅放进花里,用花瓣裹住,蒸或煮,据说也是一道不错的美食。
花儿不但是人们的美食,也是鸟儿的美食。蜂鸟爱用细长的喙吸食花蜜,太阳鸟、绣眼鸟也以花蜜为食。贵州的纯色啄花鸟、朱背啄花鸟和栗色啄花鸟,都爱吃花蜜,它们在享受美食的同时,还帮助花儿授粉。唐代诗人严恽曾在他的《落花》诗中说:“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采摘掉花儿,植物可能就不能结果儿了。可是,不管结不结果儿,花儿也很了不起。她们既可以用美丽的容颜和色彩装点这个世界,也可以零落成泥,让生命不断延续;花粉可以任由蜜蜂采撷,也可以供鸟儿享用,花瓣花蕊还可以作为花食,使人们享有那么多口福。
也正因为如此,不管人们的感受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还是“坠素翻红各自伤”,每朵落花在风中的飘落,都是优美的生命的舞蹈,自信而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