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童年

康华

我上班的地方是“梧桐区”，生活的地方还是“梧桐区”。日日得见那浪漫树影，虽适宜却也不再觉得稀奇。树，带给我的心神荡漾的感觉，最早是在故乡。读小学的时候，从父亲上班的地方到县城的电影院，要骑车经过一条林荫道，两边的树木高大笔直，一树一树的枝叶，像是一双双大手在空中交握，那柏油马路也就成了一条浪漫而神秘的绿廊。因时间久远，树的名字我已记不得了，但那一路树影婆娑的美感，以及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去看电影的感觉，历经多年都忘不掉。长大后看了宫崎骏的电影，《千与千寻》里的森林、《龙猫》里的树洞都给了我彼时那心动神驰的感觉。可惜，这具有审美意义的树廊，随着城市化的扩张最终消失不见了。那条看电影的马路，也就失去了原有的神秘清幽玄幻感，变成了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柏油马路。我那想象力放飞的童年也随着那条路的消失，彻底完结了。

前几日妹妹发来一张图片，是她做的榆钱窝窝头和蒸的楮不揪，这张图顿时勾起我关于树的第二个记忆，甚至连带着把童年也拉回到了眼前。一到春天，故乡的“树上野菜”就开始勾魂，其中榆钱儿、楮不揪和洋槐花素有“春天三宝”之称。榆钱和洋槐花比较常见，楮不揪则并非人尽皆知。楮不揪为雄构树结的花穗，状如毛毛虫，味甘，具有清肝明目的功效。小时候，这春天三宝是餐桌上的常客，长大之后远离故土去当追梦人，这一年一次有时限的树上美食就很难吃到了。妹妹好像隔着屏幕看到我嘴角溢出口水，说快递一些给我。在等待快递的那几天，我脑海里全是和树息息相关的童年。

在绿树繁花的帧帧记忆中，聋子小东的友谊是别样的颜色。别看小东听不见，头脑可一点都不简单。夏天来时，他会拿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糊上面筋去粘知了。每次都带上我这个小尾巴，他负责粘，我负责拎着小桶。那些知了傻乎乎的不知躲闪，一粘一个准，一个上午下来，小桶里战果丰硕。兴致来时，我也会要求亲自一试，有时也能收获一二，那快乐真的难以描述。小桶里装的何止是知了，里面装满了一整个夏天、小东的友谊，还有小小的我无法言喻的快乐。除了粘知了，小东还会爬到树上摘果子吃，梨子苹果杏，都是现在吃不到的味道。

现在的孩子还有几个会爬树？更不用说粘知了啦。城市边缘的故乡，记忆里一派葱绿桃红，如今已经到处光秃秃的了。时至今日，无论哪里的孩子，放学后也都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写作业吧，直写到昏天黑地，没有池塘边的榕树，没有知了声声叫着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