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香里的故事

沈佩

一说鱼片粥炖好了，过来吃粥，关在房间里打游戏的小马同学几乎是小跑着开门，脚下的拖鞋敲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前段日子，小马同学去拔智齿。牙医叮嘱回家以吃粥为主。

买了条黑鱼，回家煮鱼片粥。用快刀剥鱼皮、剔鱼刺，片成薄鱼片。煮出美味的鱼片粥的要点，是生鱼片需提前放少许的盐和料酒腌制一会儿，口感更入味。取几朵香菇洗干净去根，切成片。取枸杞子数粒，浸水，洗去浮尘。炖锅放水，放米，煮至米粒开花、煮出黏稠的米汤，放入香菇，撇去浮沫，开小火慢炖。用饭勺小心地翻粥，防止粘锅底。倒入鱼片、姜丝、白胡椒粉、黄酒，用饭勺翻搅鱼片。待鱼片的边缘向上微卷，鱼片的颜色从淡粉色转白，盖上锅盖焖上3—4分钟，加点切碎的葱花或是香菜叶。撒入几滴香麻油，出锅前撒枸杞子。此时，香菜叶碧绿，枸杞子像一颗颗红宝石，鱼片嫩滑，粥底鲜香。趁热，“嗞溜”一下滑进嘴里，像吃海鲜粥。鲜美得很。

小马同学接过碗，顾不上粥烫，急吼吼地一边吹去粥上的香菜，一边用小勺子挖粥吃。一勺吃完，又挖了一勺，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就吃光了，吃到用舌头尖舔嘴巴，吃得两只眼睛晶晶亮！还追在我背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地要求：“明天再熬鱼片粥啊，老妈！”“老妈做的鱼片粥，没有鱼腥气。吃起来滋味很鲜的。”

儿子不爱吃鱼，嫌鱼肉多刺，有鱼腥气。一碗鲜香的鱼片粥改变了小马同学不吃鱼的刻板印象。听着小马同学的吹捧，心里美美的。想起自己的童年。

读小学的我是个内向的孩子，父母是双职工。我爹在工地上搬砖头砌墙，我妈带着弟弟一早去五里地外的工厂做机床操作工，顾不上我。我背了书包自己去上学。碰到下雨天，别人的家长给孩子送雨伞，我就跑着冲进雨里，两只手抱着书包遮住脑袋，淋着雨跑回家。生了病，我也不大肯开口讲，硬着头皮上学，直到发烧咳嗽，吃不下饭，才抖成一团地躺在被子里。印象中是住在后院的奶奶坐在我床边，用软和的手掌摸着我的头，给我敷冷毛巾退烧，给我喂药，给我煮粥吃。

那个年代没有好东西吃。就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粥，熬成烂烂的稠米汤，往粥里打一颗鸡蛋用筷子搅散成蛋花，撒几粒葱花，撒一点盐，一口一勺地喂给我吃。吃过粥，再给我吃药。奶奶看着我把药放在舌头上，喝水咽下去，再盖上厚被子睡一觉，出一身汗。鼻子通了，头就轻松一点。

奶奶煮的是那种简单的蛋花粥。往白米粥里打颗鸡蛋，加点小葱，有股鸡蛋和葱花混合的香气，空着肚子吃上一碗热热的蛋花粥，身上暖暖的，病也好了一半。不像我妈煮的粥，一锅水，淡淡的米粥，吃着不香。其实，当年我妈才二十岁出头就生了我和弟弟，每天早起赶着钟点，生煤饼炉，煮米粥，叫醒弟弟，给他穿衣服穿鞋袜，又要带着弟弟去上班。现在想想，我妈那么年轻就带着两个小囡，过日子不容易的。

“老妈，开学前你再给我熬锅鱼片粥吧。”小马同学为了让我煮鱼片粥，厚着脸皮追在我背后又输出一波彩虹屁：“老妈啊，你能干，你最好了！”

把亲情糅合在米粥里，用文火慢炖，熬成一锅浓稠的好滋味。

站在灶台边，用饭勺翻搅鱼片粥。在灶头升腾的雾气中，我的眼前慢慢地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长圆脸，雪白的头发，眉眼间漾着几许温暖的褶子。看着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