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花木葱茏

黄中俊

一转眼，我在上海已居住多年了。

我于千禧年之后回到阔别已久的上海，第一站落脚在闵行龙柏地区黄桦路。稍事安顿，我便开始探寻住所的附近。红松路、白樟路、青杉路……我的第一个发现，是这里的道路多以各色树木为名，给人以在彩色森林中穿行的感觉。诗意的路名让我对龙柏地区的好感油然而生。我探寻的脚步越走越远，从动迁安置小区龙柏新村到新建的商品房小区，最后越过虹桥路进入长宁来到龙柏饭店——那里曾经属于龙柏地区。龙柏饭店是改革开放后上海建造的第一家高档涉外宾馆，主要设计者是原上海市副市长倪天增。在那里，我遇见了建于20世纪30年代的沙逊别墅。这栋英国古典式乡村别墅里绿草如茵，遍植龙柏、雪松等名贵树木。据说龙柏地区的地名即来源于此。以树为名的传统，或许后来就由地区的命名延伸到了道路的命名。

几年后，由于工作变动，我移居浦东花木街道的芳甸路。很快，各种色彩纷呈、芬芳四溢、带着季节特征的路名扑入我的眼帘：东西向的道路以花为名，如迎春路、樱花路、含笑路等，南北向的道路以树为名，如白杨路、紫槐路、金松路等。其他路名如花木路、锦绣路、芳华路等也和花草树木有关。

原来，这个地方历史上以种植花草树木闻名，花匠们聚集的村子被称为花木村。新中国成立后，花木的称谓流传下来，从花木人民公社到花木乡、花木镇，最后成了花木街道。那些路的故事也不少：花木街道的第一条路是玉兰路，取上海市市花白玉兰之名；梅花路上有“香梅花园”，以侨界领袖、美籍华人陈香梅的名字命名；丁香路上的东方艺术中心，外形宛若一朵蝴蝶兰；最能体现花木街道特色的，是“城市中的绿洲”世纪公园，公园绿树掩映的山坡上，有李白等十二烈士就义纪念地……

而今，随着企业的发展，我搬到了周浦国际医学园区的蓝靛路。当我注意到这里的路以中草药命名时，我好生喜欢。在蒲公英路、半夏路、当归路等道路间行走时，我似乎能看到百草的繁盛，闻到草药的奇香，感受到杏林医者的仁心仁术。园区里有质子重离子医院、国际医学中心、健康医学院、建设中的交大医学院等。我常去国际医学中心的花园散步，那里有“海派中医”的重要组成部分——浦东中医及其代表人物的介绍，花园中的路也取中草药之名，如黄芪路、红花路、五味子路等。我也为健康医学院的展览和舞台剧所吸引，它们均讲述了扎根浦东农村的王桂珍的故事，她被称为“中国赤脚医生第一人”……

回顾这些年，我经历了上海区域发展的不同形态，包括动迁安置小区的建设、西郊老式别墅区的新生、传统花卉苗木种植区的变迁、浦东国际化社区的形成、特色产业园区的发展等。说来也是奇妙，我在不同的区域中迁移，却逢着一条又一条以植物命名的道路。这种创新的命名方式，和以省市名字为道路冠名的传统方式相比，少了指点江山的气势，却带给人以四季更迭的联想；少了胸怀天下的壮阔，却多了以人为本的宜居感。

这一路，我一直行走在以树、花或中草药为名的路上。它们串起了我在上海的足迹，见证了我在上海的成长，引导我去欣赏身边平凡的上海风景，去探究习以为常的风景后面被淹没、被忽略的上海历史。

我愿就这么走下去，一路花木葱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