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9日 星期四
诗三首 钟馗传(设色纸本) 书橱的沧桑 成为影迷 成长的形象 陈履生,你又惊着我了
第13版:夜光杯 2025-06-18

陈履生,你又惊着我了

叶稚珊

5月29日中午,陈履生先生走了!十几年前,初识时感叹他的多专多能,写过一篇《陈履生,吓了我一大跳》,被他收入散文集作序。今天,他的走,又惊着我了!离开国家博物馆副馆长的位置已经近十年了,可我们还一直习惯称他“陈馆长”。他去世的消息没几个小时,悼念的文字就一篇篇出现在微信群、公众号和朋友圈中。民盟中央的老同事、画家周昭坎,四月下旬在安徽省美术馆举办了周昭坎艺术文献捐赠展,前言是陈履生先生在病情危殆住院期间写的,大约应算是先生最后的遗作了。在另外的朋友处看到他去世前两天的签名,字已不成形,顿时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的绝笔……能书善画的履生先生,一生将字的端方视为人的脸面,不是痛到极点,他怎肯有一笔歪斜!

陈履生退休前,全心忙于馆务。2016年退休后毫不恋栈,头也不回,马不停蹄地投身于更广阔的艺术空间,鲜少穿西装了,休闲便装双肩背包,身板笔挺像一个干练自信的职场新人,白发渐多更显得儒雅。似乎更有了用武之地,尽兴施展出各种才华。地利人和,大半生修下的好人缘,似乎都在等着迎接这位“无官一身轻”的多能才子。庙堂之高的黄永玉、韩美林,各地艺术院校的博导、馆长、顾问,地域偏远、学科冷僻的魏碑、汉画,扬中、常州的博物馆群,名人或新人的画展策展。他的行踪令人眼花缭乱,似乎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三天。但在这种穿梭中,报刊三两天就有他的长篇文章,不是应景随笔,而是立意深远,文笔比在职时犀利了许多。视频里有他面对不同受众的讲座,大学礼堂有他的专题演讲,中央电视台有他的“开讲了”。

充实忙碌,他似有三头六臂!但同时新朋旧友他都会关照到。当他听说丁聪夫人沈峻先生罹患重病,便请了几位熟悉的朋友聚会,席间他“不动声色”说笑畅饮,绝口不提病痛,这很符合沈峻的风格作派,临别时毫无伤感。辛丑岁末,一个雪天,他打电话说要来送福字。我再三说会请快递去取,他说,福字要亲自送到才好。他专程开车在路上还发了微信“到了给您打电话再下楼啊,外面很冷。”他送来的精心绘制并装裱好的福字,落款是“江州履生于得心斋”。他高兴地说一定要和福字合影。对于我,这是城北离开后的第一个“年关”,陈馆长的用意我很明白。他总是以最合适的方式关照到每个人的情绪。看似无意,却满含善意。

陈馆长即使是在疫情肆虐时期,也没有停下艺术传播和普及教育的工作,他在线上举办各种讲座,拍短视频介绍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尤其是一些人们难得一去的特色小型博物馆,他不是引经据典地照本宣科,而是寻常聊天似的艺术科普,使得无数人受教,很多人因为听了他的课程,再去博物馆不是“打卡”拍照,而是静下心来欣赏。

去年大年初一他打电话贺年,我正因“阳”后咳喘不止,说话都困难,他鼓励我,并说自己患了胆管癌,但发现得早,手术很成功。语气很乐观。这使我解开了2023年看到他在很多场合戴着帽子有些奇怪的谜团。他很细心,知道我不大看朋友圈,每次都单独发微信,这使我能不断看到他的文章、视频和活动消息,相信他必是病愈无碍。近一段时间,没了他的消息,尤其是5月18日国际博物馆日,应是他最活跃的时候,却没有他的讯息,心中隐隐不安。5月29日中午,消息传来。心里一惊,狠狠地疼了起来。

近来,接二连三得到亲朋故友的坏消息,有的有预感,有的很突然,履生先生属于既有预感又很突然的。如果是六月份的生日,他还没有满69岁,正当盛年!我对履生的辞世格外难过,不仅因为是熟识十几年的朋友,更是无限惋惜他的才华。我们一个小团体,只能算是他圈外、边缘最“浅薄”的友人,欣赏他的才华能力,却“浅薄”在专业知识和学术探讨上无法同频,应该是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但他从没有怠慢过我们,他说“我们是挚友”,每一次聚会都是笑语满堂,说得尽兴,喝得畅快。没有醉唱混说的俗套,事先少客套,事后不发布,有陈馆长在,同是寻常佳馔酒杯里却多少有了些清雅滋味。

多少未竟的事业和人间不舍!但认真回看,他浓缩的生命尽是精华!择一事终一生,满满当当,没有空白,没有虚度。于家庭,于社会,于人生,应该是无憾的。一样书卷气的儿子已经完成了博士课业,一双无比可爱聪慧的孙儿也在健康成长,孙女清秀,孙子乖萌,气质神态中都透露出扬中陈氏的一脉斯文。他留在我微信中的最后一条是楚楚可爱的孙女在唱歌谣。那是他的珍宝!

甲子年,古稀寿,享耄耋,期米、茶,人生的长短难以预测,履生先生虽然浓缩了精华,可还是走得太早了点。痛别舍不掉的妻儿亲朋,回到父母故旧身边,相信那里一样的温暖热闹,履生先生曾有一篇文章的标题“天堂就是博物馆的样子”,很唯美浪漫。愿你在天堂快乐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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