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探椰

陈汉忠

海南探椰，据说不到文昌不算数。到了文昌不去东郊也不算数。这也正应了那句著名的民谣：“海南椰子半文昌，文昌椰子半东郊”。

初夏，海南大地暖意融融，因为探椰，我们直奔东郊，车入椰林公路，一片浩瀚的椰海把我惊呆了，五万八千亩之多的椰林与南中国海紧紧相依，椰风海韵中，五十万株椰树如披甲的武士，自秦汉的烟云中列阵而来。这种被称为椰子树的神奇植物，经过千百年岁月的历练，早已化作流淌在椰乡人血脉里的文化基因。

两千多年前，当马来群岛的椰果乘着西南季风漂流至琼岛东郊海岸时，这片土地便注定要成为椰文化的摇篮。晋人嵇含笔下的椰树“叶如榈，高六七丈，无枝条，其实大如寒瓜。有浆，饮之得醉。”明代的《琼台志》中也明确记载“椰子出文昌多”。让文昌人最难忘的是1952年周恩来总理视察海南时，对海南椰子寄予厚望，指示“椰子科学研究一定要上马”。周总理的嘱托犹如春风拂面，让东郊人激动不己。

漫步椰林，虬曲的根须扎进红壤，仿佛触摸到时光的年轮。清澜港畔，树荫下的椰子摊前，围满了买椰的游人，那些高悬在缘冠间的椰果簌簌作响，仿佛在应和着潮汐的节拍。

在一家撑着遮阳伞摆着一排椅子的摊位前，我们坐了下来。摊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指指青椰说，青椰犹如朴实的诗人，披着粗粝的外衣，体内却蓄满清冽的甘泉。那红椰么，人称南国贵妇，绛紫色的果皮下流淌着琥珀色的琼浆。最稀罕的是黄金椰，他递过来一颗拳头大小的金黄色椰果，说：个虽小，汤汁并不少。我插入吸管，浅啜一口，便觉椰香沁骨，余韵里竟藏着淡淡的焦糖气息。

午饭时间，听说椰汁鸡很有名，我们慕名进入一家火锅店。穿碎花衫的阿姐立即端来全套器具，说笑间，三颗现劈的椰浆汩汩注入，嫩姜片随沸水上下翻腾。文昌鸡火锅的精华就在这口锅里。“椰子水滚三滚，先下鸡骨吊鲜”。她操着琼音教我们，竹勺搅动间，椰香混着竹荪的菌鲜漫过鼻尖，真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椰林深处，在春光椰子王国里，一颗青椰正经历着奇幻之旅：椰汁化作流水线上的饮品，椰肉被压榨成金黄透亮的冷榨油，椰壳经匠人之手变成艺术浮雕，连椰糠都成为兰花种植基地的基肥。东郊椰林人将“吃干榨净”的智慧发挥到极致。

在东郊椰林，我们还听到了一个椰壳涅槃的故事，一位名叫郑岗的农民，曾因创业失败负债成了当地贫困户。7年前，在政府贷款支持下，他与合伙人成立了农民合作社，将传统椰青加工与电商直播深度融合。他们推出的新产品通过直播实现单日最高2.3万单的销量，其独创的“椰农+合作社+云仓”模式入选海南省乡村振兴典型案例。

夜幕降临，宋庆龄塑像前的广场上，黎族阿公吹起鼻箫，曲调穿越千年，与椰油工厂的机器轰鸣、电商仓库的扫描滴答声，共同谱写着新时代的椰林协奏曲。从郑和下西洋时椰壳盛水的艰辛，到如今椰子护肤品入驻巴黎免税店的拓展，东郊人用智慧和汗水证明，创新和奋斗让椰乡百尺竿头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