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秋天

李耀岗

冬天已至，秋天还未退场。

泛黄透红的叶子都是秋天的旗帜，分外抢眼，格外招摇，哪怕你已经错过了整个秋季，也决不会轻易忽略这“数树深红出浅黄”的色彩，正经秋天颜值脸上擦的那些粉儿，都是它们做的粉底。

时下，眼球、流量正主导着一切，秋天无疑是能“出片”“圈粉”的，而且一出就是大片，都是色彩极致绚丽的背景和天阔地广的场景，都是秋空浅黛、粉浪风斜地招人、宠粉。这是一场不断累积的爆发，浓烈而厚重，博大且张扬，人在其间只是点缀，证明秋天正统治着这个世界的这一时刻，正裹挟着天与地，人，还有一切简单的、蒙昧的，以及乏力的、需要拯救的、需要秋风扫落叶般带走的。

最早出来关于秋天的修辞，一起手尽是高大、阔远、色彩繁密的辞藻：比如，秋高气爽、一叶知秋、落叶缤纷……

或许，秋天是不需要语言的，有哪样的语言能把秋天的色彩模拟下来呢？

秋天，只是去看，去感受，去让自己感到渺小来着，是让你无地自容伤感悲秋来着，让你突然心疼这些收纳不下的无边落木、层林尽染呵。

那种悲伤和渺小，可能无关恩怨，无关生死生存，无关第三季度绩效不佳，那是借秋天来临之际给你开的一次天眼，涉及剧透及其他，只在个人体会，于是，便有了那样参透天机似的伤呀悲呀风呀霜呀借物咏志之辞。

但秋天似乎并不打算评判，给你打个什么样的分数，弄个什么奖。它只是提供一个场景、一种心情，或者用现在时尚的话题说，这是提供了一个情绪价值，然后你有没有感触、来没来情绪、会不会彻悟，都与秋天无关，它只是一日一日衰去，任叶子一片一片落去。越来越秋天，越来越像一个世俗意义的秋天，也越来越接近一种生命本色的呈现——以极致丰富又极速衰败的生命的形象，照看着俯视之下的芸芸众生、万千世界。这便是秋天给出的答案。

它只能说到这儿，其他多余的话，都是人们自己找来的：比如，有人秋水长天，有人伤心悲怀，有言秋日胜春，有的不尽长江滚滚来，有乍暖还寒，有万叶千声……

这其实就是生命也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亦悲亦喜、亦旧亦新，有滋有味、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