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弓没有回头箭

陶陶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那时候的我觉得这句话仿佛能够劈开天幕，带着一种抗争命运的力量。后来读到《水浒传》，见到“小李广”花荣出场——“百步穿杨神臂健，弓开秋月分明，雕翎箭发迸寒星”，花荣“百步穿杨”的功夫往往成为逆转局面的利器。我常想象我也能够有一箭定乾坤的威武。

真正拿起弓，是在草原的一个景区。那里的弓很轻，箭很短，靶子上密密麻麻都是箭痕。我当时连拉弦的姿势都不懂，只凭想象去模仿武侠剧里的样子。结果，箭高高挂在保护网上。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喊“危险！不能往那边射！”想象中的“百步穿杨”，变成现实版“脱靶千里”！我下定决心苦练射箭。后来，射箭馆在上海兴起，相比草原的侠气，这里更讲射箭规矩。我从头学站稳、搭箭、拉弓、瞄准、控制呼吸。起初，我连三十磅的弓都拉不开，手臂一直抖。为了那一瞬间的稳定，教练让我练背、练肩、练核心技术。每次拉弓都像在和自己较劲，再多一点，再稳一点。那种感觉像极了我的工作——铆定一个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保持平衡和冷静，然后爆发出巨大能量。一次弓弦狠狠地弹在我脸上，我的脸颊肿了一个礼拜。我清楚地感受到“力”的存在，要驾驭弓，不靠蛮劲，而是靠对身体和心灵的控制。

射箭最奇妙的，是对时间的感知会不断加强，像一场漫长的修行。搭箭、开弓、定神、放箭，在反反复复间回到原点。很多时候我会射偏，甚至把箭射到隔壁的靶上。隔壁的箭友喜得一个十环，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原来助人成功也是一种快乐。我最怕的其实是拔箭。箭深深嵌在靶里。每次拔箭的瞬间，都有种恐惧感，但我仍要拔，因为不拔，就无法再射。人生也如此。射出、命中、拔出，再射。我们在循环里一点点变强，一点点看清自己。那股力量不是来自肌肉，而是来自内心的秩序，是回到原点为了积聚再出发的勇气。

射箭时，我常想起花荣。他拉弓时的神情，大概和我差不多吧。只是他面对的是战场，而我面对的是职场。射箭这种运动，带给我的不仅是健身，还有很多感悟。人生的靶心，有时候比百步还远，比十环还模糊。但只要有弓在手，我就能找到方向。哪怕脱靶，哪怕被弓弦所伤，哪怕身后并无千军万马来追迫——我仍会继续拉弦，继续瞄准。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的路很长，得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