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唱起来

方益昉

“昂昂囡囡，窟窟来也。囡囡就要，窟窟来啦。”这首石库门民谣，大意为“摇摇宝宝，该睡觉了，宝宝马上，就睡着啦”。半个世纪前，有位宁波阿娘哄睡宝宝，念叨一轮一轮停不下来。词曲被隔壁写作业的小女孩听了去，一股脑儿默记下来。二十年后，女孩成了我太太。

我俩婚后女儿降临，每回手脚忙乱哄睡时，太太特别紧张，从孕妇学校进修来的催眠曲，一概忘得精光。脱口而出的，正是做小女孩时潜入大脑的瞌睡调，女儿听着听着，居然乖乖入眠。太太却自嘲，强记那么多摇篮曲，敌不过土得掉渣的宁波腔，而且催眠效果明显。

又过三十年，外孙喜降人间。太太自告奋勇，担当午间哄睡任务。小家伙却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妈妈，情急之下太太哼出当年经典，宝宝在吴越古音环绕下，鼾声阵阵沉睡了。

来年蟹肥菊黄后，宝宝咿咿呀呀开口迈步，跟着学唱第一支歌“两只老虎……”恰好他生肖属虎，家里摆着各种虎符与玩具，小人儿立即指出老虎形象。

今年夏日，宝宝已过二足岁，不再满足重复儿歌里的老调，隔三岔五改编新词，把熟悉与喜欢的内容代入原唱。改词技能始于睡前歌谣，以英语为主，传统的“Baby Shark，doo-doo”唱成“Mummy Shark，doo-doo，Daddy Shark，doo-doo”。有时还继续发挥，“公公”“婆婆”……直到把挂念的家人唱个遍，方才入睡。代入游戏日日练习，就好比我们幼时玩文字对仗，习惯成自然，文章不再难。

前一阵，他从学校里带来新歌，居然蕴含数字与逻辑关系，汉译大意是：“五只猴儿床上蹦，掉下一只撞痛了头，妈妈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警告，不许床上瞎折腾。”从第二段起，剩下四只猴子又折腾一遍，第三段依次递减为三只……算术融于游戏中。就是这样，祖孙在一起是惬意的，更惬意的是寓教于乐。儿歌虽不是大事，却于细微之处透出学问，透出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