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使

李美丽

我是20世纪60年代初出生的，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上面还有哥哥姐姐，所以，我来到这世间，没人把我当可爱的天使对待。套用当下流行的一句话，二胎当猪养，我都三胎之后了，也不清楚父母把我当啥养，但我是个小女孩，内心深处天生对娃娃情有独钟，却不能如愿拥有一个。

妈妈有个堂妹，是小学教师，后来知道，她前面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夭折了，只有她活了下来，所以，她活得让我羡慕，结婚，生子，所有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对她关怀备至，给我的感觉是要啥有啥。我6岁那年，我家搬家后，她来看望我们，拎了几样水果和纸包点心，问我妈需要啥，她给买，我妈摇头的同时，我脱口而出：“我要个娃娃。”瞬间，我就被我妈的眼神石化了，但我妈什么都没说。后来，姨给我买了个娃娃，我也挨了顿打，从此长记性，绝不许朝别人要东西。

从此以后，这个娃娃就是我最亲密的、我最爱的伙伴儿。我偷妈妈的碎布包，找小块布头，给娃娃做衣服，样式必须是那时流行的。再后来，我上学了，她始终在我放衣服和书的柜里，为我看守。

高中毕业后，我到外地上大学，没好意思带着娃娃，等我假期回家发现，娃娃不在我的柜里，当时我正处于从学校回来的兴奋中，娃娃没了，我只有一瞬间有一丝丝的悲伤，就过去了。可是，十多年间，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离婚，这些过后，我突然从忙碌和被需要变成一个人躺在阴凉、极度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想起我那个娃娃，我当时就想，假如她有灵魂，当年被丢弃，是不是也如我现在这般感受？我发现我的眼泪不停地涌，不知道是为我自己的经历，还是为那个被丢弃的娃娃。

2000年，朋友的玩具生意好得不得了，我陪她去了趟沈阳批发市场，她谈生意，我走进玩具区兴奋地逛。我走过一家很小的店，发现在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像我小时候拥有的娃娃，只不过，这个娃娃两个胳膊是白色陶瓷做成的翅膀样子，穿着嫩嫩粉色的连衣裙，我一下子定格了，向她走去。她一头金发，两颊鼓溜溜，一双清澈的眼睛在看着我。老板打着哈欠说，你相中了？15元拿走吧，她的脚在运输中摔坏了，卖不成价了。我轻轻掀开娃娃的裙摆……我觉得我眼睛酸了，鼻子也酸了。我问老板如果有脚能卖多少钱，然后，我按照他说的钱数给了他，像抱着我自己的孩子那样把她抱在我怀里走出小店。

从此以后，她始终在我的衣柜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