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戏曲

吴霜

不久前，一个认识不久的粉丝朋友邀请我去长安大戏院看戏，京剧《秦香莲》。我从小受戏曲影响很深，我爸爸总是带着我去各个剧场看戏，而京剧看得是最多的。我知道京剧《秦香莲》是著名演员张君秋先生主演的。张派戏，听的是唱，张派特殊劲道的声音和不失婉转幽柔的行腔，还有剧中其他人物的精彩表演也是如虎添翼，马长礼的陈世美，裘盛戎的包公，那时候的强强联合打动过多少戏迷啊。而这次去长安大戏院，是多年以后再看舞台现场戏，很开心。于是，我又领略了一次《秦香莲》的魅力。

我的记忆中，最早的《秦香莲》是从评剧中来的，由妈妈的姐妹加同事、著名的评剧白派艺术代表人物小白玉霜阿姨演唱的。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家里有妈妈演唱的《花为媒》磁带，我总是会放在录音机里听，每次听完全剧，后面就有一段《秦香莲》的“杀庙”，印象很深刻。小白玉霜阿姨的白派唱法和妈妈的新派唱法完全不同，各自都有鲜明的特点。小时候我总是随妈妈去剧场看戏，不但看她演戏，也看她排练，第一印象当然是妈妈的新派风格深入骨髓。但是每次听过《花为媒》，再听《秦香莲》，就会有一种别有风味的感受萦绕心头。那种凄凄哀哀、声音里似乎总含有泪水的缓慢悠长的唱腔，同样使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后来我变得很喜欢听白派唱腔。而且我知道了，艺术是需要多层次的、变化多端的、具备不同侧面的元素才好看。

如果说，《刘巧儿》《花为媒》是一种风格的代表作品，那《秦香莲》则是另一种非常不同的风格。后来，我有机会看了全场的评剧《秦香莲》，便觉得这个戏成为经典是有理由的。非常重要的是《秦香莲》的故事很好看，这是一出打击无良权贵为贫苦冤屈的妇女出气的戏文。正是由于戏文的广泛流传，使得那个贪图权势而抛妻弃子的陈世美成了丧家犬、人们嘴里的大坏人。而戏文里为民除害的正义化身包公是受尽冤屈的陈世美发妻秦香莲的拯救者。戏的前半段我们看到的是贫困瘦弱的秦香莲带了两个幼小的孩子奔波千里来到繁华的京城寻夫，谁知道她的丈夫早已考中了状元，被富贵的皇姑招做了驸马，早已忘却他的受了灾害的家乡还有父母妻子儿郎。父母饿死，妻子带小儿女寻来投奔，他却彻底不认，为保富贵竟然派手下追杀，欲赶尽杀绝。为母则刚的女人愤而去找为民除害的黑脸包公做主，这可是民告官的典型啊。哪怕是驸马行权、皇姑阻挡、老皇后耍横，那包公都丝毫脸面不给，最终三口铡刀上台，六个武士横空举起可恨至极的陈世美快步走向法场时，音乐和打击乐骤起，观众那个痛快啊，前面秦香莲所受的滔天委屈全被洗尽了。

据说《秦香莲》最初来自梆子戏，历史相当悠久，这个故事从明代就已经有了。最初梆子戏叫作《明公断》，后来改编成了评剧，成了小白玉霜的代表作。而后来的京剧《秦香莲》由京剧大家张君秋主演，还是从评剧而来的。这还真推翻了我的认知，开始我还以为是京剧在先评剧在后呢。我是孤陋寡闻了。

其实评剧《秦香莲》还有一个很大的功劳，就是其中包公这个角色完善成就了评剧男声的声腔。因为过去的老评剧男生角色只有小生和小丑，没有老生和花脸声腔，《秦香莲》之后，由魏荣元担纲包公，学习借鉴了许多京剧花脸的唱法，戏中的陈世美角色也使评剧有了老生的色彩和痕迹。

在现场看了京剧《秦香莲》后，说实话，我觉得秦香莲这个角色似乎更适合评剧演唱，因为小白玉霜的低回婉转如泣如诉的歌唱真的很适合那个悲戚的角色，而京剧旦角的声音嘹亮清灵，总觉得有点不像那个惨悲悲的苦难女人的形象。但是京剧《秦香莲》由于声腔完整，满台各角色交相辉映，形成了多层次的深厚的戏曲表达。

再说一句，中国的戏曲是极其特殊的艺术形式，渗透着只属于中国的奇妙色彩。无论受到何种新的艺术形式的冲击，在我眼里，戏曲的魅力是无与伦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