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的负压救护车内,驾驶舱和医疗舱间的玻璃窗被封箱带封得严严实实。
3月22日,上海急救中心援鄂队员胜利凯旋。
车队向火神山医院转送患者。
在武汉执行任务的40天中,队员们累计转运新冠患者2626人。
8个人,5辆负压救护车,40天内承担着协和、同济、金银潭、雷神山、火神山以及各个方舱医院之间的危重症、轻症患者的转院工作,没有一次事故,更没有发生过一例死亡。
撰稿|郜 阳 记者|金 姬
上海支援武汉的医疗队中,有8个人的身份相对特殊,他们是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派出的120医疗急救队员。
不同于其他援鄂医疗队的整建制开展工作,他们基本属于单兵作战。8个人,5辆负压救护车,承担着协和、同济、金银潭、雷神山、火神山以及各个方舱医院之间的危重症、轻症患者的转院工作,被称为武汉病患的“摆渡人”。
在武汉执行任务的40天中,队员们累计转运新冠患者2626人,重症255人,轻症2371人,共出动738车次,没有发生过一次危险事件,没有发生一次车辆安全事故,更没有发生过一例死亡病例。
队员们纷纷感慨,这次经历是人生的宝贵财富。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雾”莫过于护目镜上的水汽;最煎熬的工作环境莫过于穿着防护服在冰天雪地里“享受”雪景,在烈日下“欣赏”黄鹤楼和樱花;最痛苦的莫过于穿着纸尿裤却怎么也无法缓解膀胱的“压力”,“但是我们无怨无悔,倍感骄傲!”
3月22日,上海急救中心援鄂的八名队员回到上海。上海急救中心援鄂医疗队队长刘轶回到上海后对记者表示,急救队离汉前的几天,反而比平时更忙了。因为武汉疫情缓解后,方舱医院休舱,武汉当地普通医院正逐步恢复非新冠肺炎的门诊,因此符合转运条件的重型、危重型患者统一向高水平医院集中。上海急救队承担了大量转运病人的工作。
回到上海集中隔离14天后,队员们最想做的就是见一见分别2个月的家人。“我可能稍微休息两天,就要继续去做口岸的转运工作了。”刘轶说,上海口岸“防输入”,压力很大,队员们都希望能够尽快为这座城市分忧,保住抗疫果实。
“命令”不断,任务艰巨
在武汉期间,刘轶习惯用“命令”这个词来描述每天接到的工作安排。
清晨睁开眼,用过早餐,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为驻地房间和公共区域消毒、清点物资、检查队里的5台负压救护车……每一项都马虎不得。有队员专门负责检查车辆的负压值是否处于正常工作状态,疫情期间,这事关大家的安全。与此同时,驻地隔壁的武汉急救中心里一片繁忙,收集信息、安排车辆调度……“一般会在下午向我们下达命令。”
随着“应收尽收”的执行,这座城市向疫情发起总攻,指挥部分派任务时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区分轻重症了。
“病人是担架抬上车的,需要吸氧,吸氧量已经开到最大值了。”刘轶回忆起最惊险的一次任务。转运途中,医疗舱里的跟车护士告诉他,病人的意识开始模糊,心电图显示心率不齐。好在那时,救护车已经驶入火神山医院,正排队在门口等待交接。刘轶立即用扩音器喊话,请求尽快安排。“没过多少时间,几名医生跑过来,将病人推到重症监护室。”刘轶长吁了一口气,“他的生命体征还在。”来武汉前在上海转运过新冠肺炎患者,刘轶和队员们清楚,这个病恶化起来速度非常快,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他们脚下的油门,会踩得更重些。
队员曾杰也在武汉遇到过紧急情况:有一次雷神山医院有个非常危重的病人,曾杰在车上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大家心里都清楚,时间越长,对重病患者而言,转运风险就越大。幸好,这次转运最后顺利完成。
在武汉转运期间,偶尔也遇到难沟通的病人,上救护车后死活不配合戴口罩。遇到这种情况,队员们只能让他系好安全带,尽快送到医院,避免更多接触。有一次,队员薛凯华去转运一位危重症患者。病人是个老太太,在车上很烦躁,不停地拽氧气面罩。跟车护士只好一遍遍帮她固定。病人只能靠在护士身上,一躺下就呼吸困难。“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多少次担心她过不去,她最终还是平安进病房了。”他有些后怕。薛凯华最多一天开了连续六个多钟头的车,先后去了雷神山、火神山、金银潭三家医院转送病人,有位病人到医院后病情急转直下,直接送进了ICU。“但只要还有生命体征,我们就很欣慰,真的,我们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从上海出发前,刘轶想到过很多会遇到的困难。但他没想到,最寻常的“方便”,却是队伍最头疼却绕不过去的话题。刘轶说自己一次也没穿过纸尿裤,因为不习惯。有几名队员穿上后,
明明憋得难受,却怎么也尿不出来,只能到驻地才能解决。“上海一次任务最多也就两三个小时,可这起码要翻个倍。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劝大家穿上。”
精细保障,实现40天零事故
在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刘轶是机动班的一名驾驶员,今年38岁的他从部队转业后,开了14年急救车。来到江城的第三天,中国红十字会的一位负责人找到他,“云南转运车队在同济医院的压力太大,你们能否分担一下?”刘轶代大家做了决定,“没问题”。
侯敏杰当天执行的是院内病人的转运,从下午1点到3点半。驻地离医院超过30公里,出车一次,就要四五个小时。“知道今天是自己,很早就不吃不喝了,纸尿裤也穿上了。”
全身的装备是专门负责的队友提前准备好的,放在黄色塑料袋里。防护服要拉开上半身的拉链,提着它将双脚放进去,整个过程尽量不着地。接着,套好袖子,戴上帽子,拉上拉链,粘上胶条。侯敏杰已经很熟练了,在跟车护士的帮助下,没过多久就穿戴完毕。
救护车狭小的空间,被队员们划分成“三区”。“驾驶舱是清洁区,车外是半污染区,医疗舱是污染区。”驾驶舱和医疗舱间的玻璃窗被封箱带封得严严实实,“再小的细节,也不能放过。”但事实上,侯敏杰很难把握它们间的界限,遇到危重症病人,他也要下车帮忙抬担架、接患者。
从驻地到医院,见到的路障比车都多。在武汉空旷的街道上飞驰时,侯敏杰无暇欣赏这座城市的景色。疫情期间的救护车,是为数不多的观察人情冷暖的移动窗口。从这扇窗口向外望去,你能看到这座城市生病时的痛,也能看见不屈服的人从未放弃希望。
队员沈骏在队里负责车辆,每天的车况,水、电、油,包括后面的负压、氧气,这些车况每天早上要做例行检查。正是因为他的仔细,保障急救队在武汉当地保持40天零事故的纪录。
急救技术过硬,6人是退伍军人
在武汉疫情中担任急救转运任务,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对体力和脑力都有巨大的考验。上海医疗急救队8人中,有6人当过兵。年纪最大的陆志刚生于1972年,最小的孙俊刚过34岁生日。作为上海第一批驰援武汉的急救车司机,他们当初是从100人当中被挑选出来的,挑选的条件是:年龄50岁以下,在急救中心工作10年以上,共产党员。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参加过非典、埃博拉病毒的病患转运,以及汶川地震救灾、都江堰援建、世博会、进博会、亚信峰会等大型活动的保障工作。为了让上海首批驰援湖北的急救员安全工作、平安归来,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为他们每人准备了可用10天的防护装备。
作为上海医疗急救队队长,刘轶在疫情发生后一直忙于上海新冠肺炎患者转运工作,第一时间将他们送往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从年初四到现在,我一直没回家。”这位年轻的上海急救员参加过汶川大地震、H1N9禽流感、上海世博会等重大事件的医疗急救工作。
2月8日晚上十点半接到任务,2月10日凌晨,八人就乘坐普快专列到达武昌站。“我们都是写请战书申请到武汉的。”刘轶说,出发那天,他的家属没来送行。接到任务后,他把妻子和孩子留在老家便只身奔赴前线。
对于大家来说,人生地不熟,每天工作量也是未知数,这种不确定,是所有害怕和担心的源头。“不能怕它(新冠病毒)!”队员阮盛说,“你怕它,它就不怕你了。”
刚到武汉,小分队成立了临时党支部,由刘轶担任临时党支部书记,沈骏和侯敏杰是委员。“每天出车回来,临时党支部都会开会讨论大家当天遇到的情况,然后由我们三人一起决定一些新的规范和方法,通知到每一位成员,这是临时党支部所起的作用。”
来到武汉的第十天,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队员孙俊的妈妈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肋骨骨折。“去中山医院看的,汇报后第二天单位领导就去慰问了。只有后方安定,我们在前线才能安心工作。”
面对病毒,这些魁梧的汉子不曾退缩,但家人,永远是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还有侯敏杰,他儿子今年要中考,每天都要视频,盯着他好好学习。”说完队友,刘轶才说到了自己。这个春节,他原本陪着妻子和女儿回老家过年,但疫情紧张,没待两天就孤身回到上海,要去武汉的消息,也是通过视频告诉妻子的。刘轶每天会抽时间和家里联系,但基本上报喜不报忧。“也就问问父母、孩子的情况,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他眼神尽显温柔,“等回去了想带他们好好旅游放松一下”。
在武汉的日子里,这支队伍也被更多人温暖着。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从北京、上海、青海、内蒙古、云南、吉林等6省(自治区、直辖市)征召65名志愿者,组成中国红十字会救护转运车队驰援武汉,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河南转运队先投入战斗,见来了“新人”,他们告诫刘轶,如果到社区转运病人,车门一定要锁上。这句忠告来自此前的教训,疫情早期,有的确诊病人见来了救护车,一哄而上,场面极其混乱。
疫区不能开中央空调,内蒙古转运队拿着电热毯送给上海转运队。他们有很多女队员,宁愿自己受冻……
如今,大家各自回到家乡,继续成为一线抗疫“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