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援启示录

11 月12 日，特谢拉在颁奖仪式后庆祝。

上图：申花外援伊哈洛租借曼联后表现尚佳，续租半年。

上图：11 月12 日，沙拉维代表意大利出战爱沙尼亚。

左图：8 月19 日，上海绿地申花队球员朱辰杰（左）拼命防守广州富力队扎哈维。

左图：穆伊和妻子妮可拉。

上图：11 月12 日，广州恒大淘宝队球员艾克森（上）在比赛中拼抢。

有球踢，有钱赚，没疫情，普天之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买卖？小小足球，折射出许多……

撰稿｜非　虫

屯兵中后场死拼恒大，得到球权就长传前场找阿莱士·特谢拉，这几乎成了11 月12 日中超决赛第二回合江苏苏宁的唯一战法。最终的比分证明——奏效！

特谢拉，这一2016 年早春以惊人的5000 万欧元转会费从乌克兰顿涅茨克矿工队转会而来的巴西球星，在加盟江苏的第五个赛季，终于帮助球队夺得了中超联赛冠军。新华社报道以《五年磨一剑——江苏苏宁首夺中超冠军的“不折腾” 秘诀》进行分析，称队中特谢拉、埃德尔是能“在绝境中站出来的人”。

竟然连恒大主场所在的广东媒体都在盛赞特谢拉。决赛一结束，《南方都市报》就发表球评，称应该尽早归化特谢拉，让他能为国足所用。

尽管中超已不是特谢拉加盟时那个动辄上亿人民币买人的疯狂年代，加之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关系，使得中超赛事安排极为特殊，然而，外援极大程度影响球队成绩的情况，并没有改变。

由于疫情在世界各地的变化，也造成外援在工作选择方面的一些心理变化。今年早些时候，武汉暴发疫情，中超一度停摆，一些球员纷纷选择去欧洲踢球；等真的到了欧洲，却发现中国已经控制住了疫情。这时候，当然会有外援宁可不远万里、隔离14 天，仍要到中国淘金——有球踢，有钱赚，没疫情，普天之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买卖？小小足球，折射出许多……

儿魔梦真圆

比特谢拉晚一年到中国踢球的尼日利亚球星奥迪昂·伊哈洛，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又回到英超，站在老特拉福德体育场的草坪上。这里，是1989 年生于拉各斯的伊哈洛儿时的梦幻之地——红魔曼联，在20 世纪90 年代是英超霸主，更是全球许多地方的男孩梦想中的一片绿茵。

伊哈洛也是千千万儿魔梦“患者” 之一。当他于今年2 月抵达曼彻斯特时，一袭深灰色连帽衫——帽子翻到头顶几乎遮住半张脸，仍难掩兴奋之情。对着当地天空电视台的镜头，他说：“太疯狂了！该怎么说呢？太开心来到曼彻斯特，这对我是个好机会。感谢上帝，感谢教练，感谢所有帮助我的人。我希望能够帮助曼联在赛季末取得好成绩。”

当记者问他加盟曼联的感受时，他直言：“梦想成真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梦想为曼联效力。现在，这个梦想实现了，在上场前，我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当时，伊哈洛能到曼联，主要原因在于武汉暴发新冠肺炎疫情以后，2020 年度中超联赛停摆。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决定放行伊哈洛短期租借英超踢球。伊哈洛是尼日利亚当家球星，本身在2017年加盟中超长春亚泰之前，曾在沃特福德队踢过一年英冠、两年英超——英格兰足坛知晓他的实力。当时， 在2019 至2020 赛季中段在欧洲赛场、英超和足总杯多线作战打到缺兵少将的曼联，抓住转会窗口的机会，立即租下伊哈洛——租期至2019 年6 月英超赛季结束。伊哈洛租借曼联首个租约不久就到期了，回看数据——8 场比赛，打进4 球， 完成1 次助攻。 场均0.5 球的效率，比他在上海申花踢中超时都高。特别是在3 月欧联杯1/8 决赛首回合5-0 大胜奥地利林茨的比赛中，伊哈洛的进球——在禁区弧里接到传球，左右脚来回三次挑球，然后左脚一记爆射，皮球飞入球门上方。这球，简直只能在游戏里才能看到。

按说，如此实力，总该打动申花主帅崔康熙吧？可康熙老帅偏偏就喜欢使用一手调教出来的韩国高中锋金信煜。韩国教练的另一重考虑，还包括伊哈洛在曼联终究有些乐不思沪，万一归来后身是申花蓝、心是曼联红，或者还想着如同去年一般“为国效劳”，反而影响申花成绩。今年夏天的国际转会窗口，申花与曼联达成了伊哈洛续租协议——租期到2021 年1 月。然而，在曼联引入卡瓦尼、佩里斯特里这两名乌拉圭中前场球员后，体能并不出众的伊哈洛，在新赛季已鲜有首发上场机会。

家无可恋却仍恋

申花租借伊哈洛给曼联，能让球员在中国国内有疫情时期保持状态甚至圆了儿时的梦，且能为俱乐部减轻财政负担，亦让曼联有了大将救急，不失为三赢。可申花另一名外援、意大利国脚沙拉维之回归意大利，堪称三输。

沙拉维有没有实力？当然有！北京时间10 月8 日凌晨，意大利国家队与摩尔多瓦国家队打了一场热身赛，意大利以6-0 获胜。戴着队长袖标的22 号沙拉维独中二元。赛后，他在社交媒体推特发帖称，这场比赛，他打出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骄傲和心情”。确实，自2019年7 月加盟申花以后，沙拉维一度对球队帮助很大。2019 年12 月6 日，在中国足协杯决赛次回合比赛中，申花主场3-0 战胜山东鲁能，捧得冠军。沙拉维打进的第二个进球干净利落，由此也当选该场比赛的最佳球员。回顾去年申花足协杯夺冠之路，沙拉维在对阵大连一方的半决赛中梅开二度，令申花晋级，也至今为申花球迷津津乐道。可新赛季以来：沙拉维一会儿称中国有疫情，要回意大利避疫；眼见着意大利成了疫情的中心，而中国反而管控住疫情之后，沙拉维勉强留在申花。5 月份，申花举行队内蓝白对抗以保持球员状态，可沙拉维消极怠工，多次缺席。在中超打完第一阶段比赛后，沙拉维终究还是飞回了罗马。一度，沙拉维接近重新回到罗马队效力——罗马跟队记者索拉诺10 月4 日称，沙拉维将从申花回到罗马，接替转会离去的荷兰人贾斯汀·克鲁伊维特。上海申花也已经签下了替代者、厄瓜多尔球员博拉尼奥斯。沙拉维自己则对意大利媒体表示：“我跟俱乐部和主帅聊过，我很平静。我知道罗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反之亦然。” 搞得他已经重新成为罗马队的一员了似的。

然而，后来的事情发展轨迹大出沙拉维所料。这位思乡病患者并没有如愿回到罗马队。有消息称，罗马并不愿意买断他。去年，沙拉维从罗马转会申花，申花可是掏了1600 万欧元转会费的。如今，沙拉维想以租借形式回到罗马——一方面，如果罗马买断沙拉维，申花方面开出的转会费不会比1600 万欧元少多少，对罗马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沙拉维来说，一旦永久转会罗马，他知道罗马不可能如申花一般开给他1300 万欧元年薪，按照目前欧洲球会的行情，沙拉维在罗马顶了天可以得到300 万欧元年薪的合同，只是在中超的一个零头。沙拉维和罗马的算盘是——租借加盟罗马，由申花支付沙拉维1300 万欧元的工资，罗马还能白白使用沙拉维。

罗马队和沙拉维还当真以为天下有这么美滋滋的事？最终，沙拉维转会罗马一事告吹。不过，既然他愿意呆在意大利，已经撤销中超报名的他也就没必要回到中国先隔离、再训练了吧？甚至，在10 月14日，跟随意大利国家队出战欧洲国家队联赛的他，在新冠咽拭子检测中确认阳性，但血清学检测呈阴性。沙拉维成为意大利全队“半感染”新冠的唯一一人。意大利国家队队医费雷蒂称，好在沙拉维体内新冠病毒载量低。在第二次咽拭子检测时，发现沙拉维已经转阴性，能够继续为意大利国家队出战。

对产权仍属申花却在俱乐部层面无球可踢的沙拉维来说，在国家队保持状态，甚至通过种种办法戴上队长袖标，无非是希望引起一些欧洲球会特别是意甲球会的关注。《都灵体育报》评论认为，沙拉维希望通过回到意甲，来提高比赛状态，以获得欧洲杯的出战资格。目前，还有诸如博洛尼亚等球会在关注沙拉维。可原本2020 年开赛的欧洲杯，在2021 年是否能如期举行，还得看疫情发展。至于博洛尼亚是否比罗马更有钱花在他身上，确实不得而知。想想既然如此恋家，沙拉维去年为何还要与远在上海的申花签订工作合同？如今的沙拉维回到意大利的家中，处于半失业状态，难道不会感觉家无可恋吗？

比起沙拉维来，以色列球员埃兰·扎哈维则要聪明得多，或者可以说——扎哈维的经纪团队比沙拉维会运作。自2016 年加盟广州富力以后，扎哈维个人数据刷得相当亮眼——2016 年中超出场15 次，进11 球；2017 年中超出场30 次，进27 球，成为当年中超金靴；2018 年中超出场26 次，进20 球；2019 年，扎哈维的中超数据愈加疯狂——出场28 次，打入29 球。场均超过1 球，再次夺得金靴，且进球数是广州富力全队进球数的五分之三。这是什么概念？无非两种情况：第一，中超水平太弱，扎哈维实力超强；第二，广州富力围绕扎哈维打比赛，他有超级开火权，且实力很强。

只要看一看中超外援的牌面，无论广州恒大，还是江苏苏宁、山东鲁能、上海上港、上海申花，都有身价是扎哈维N倍的巨星级选手。诚然，即使在国家队层面，扎哈维代表以色列队出战欧洲各级比赛，也进球如麻，在数量上力压莱万多夫斯基、C 罗和凯恩等世界名将，可毕竟总体上以色列队在欧洲所遇到的对手，比德国、葡萄牙、英格兰等队的对手要弱。

扎哈维是怎么成为富力“扎球王”的？与沙拉维的消极怠工不同，尽管也想离开中超，可扎哈维在很长一段时期在球场上保持进球节奏。2020 年中超，扎哈维出战7 场，打入4 球。其中8 月19 日富力与申花一战，扎哈维独进两球，加上助攻1球，帮助球队3-2 战胜申花，本人当选本场比赛最佳球员。申花名宿范志毅在评价这场比赛的扎哈维时，说道：“像这样的球员，在本队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一个人扛着队伍走，把握机会的能力极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8 月27 日凌晨，扎哈维搭乘土航TK73 次航班，飞离广州。在疫情之下，扎哈维此别，和沙拉维类似——在新冠肺炎疫情成为全球大流行，而中国已经管控住疫情的情况下，他这一去，但凡想回到中国，就得经历非常复杂的一个过程。而实际上，广州富力已经答应和扎哈维好聚好散——以色列国脚随后加盟了荷兰著名球会埃因霍温。

对于扎哈维来说，中国本不是他的家，然而，在离开中国以后，他却仍在吹嘘自己的中国经历，似乎还在向新朋友们讲述中国这个家有多么需要他。11 月初，中超收官之际，远在欧洲的扎哈维竟然在接受老家以色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在中国的表现，配得上中国人给他立一座雕像。这话，如果当真，当然只能证明扎哈维想多了——毕竟，在广州富力队，扎哈维除了刷出惊人的个人数据以外，并没有帮助球队拿到什么值得称道的荣誉。在离队之际，硬生生讨要合同期内还剩的3 个月薪水225 万欧元，加上富力没能从埃因霍温获得扎哈维的转会费，一进一出，扎哈维的前东家富力经济损失超过9000 万元人民币。只是，富力最终没有扣留扎哈维的国际转会证明，而让他顺利代表埃因霍温出场，其背后与球员达成了什么共识，尚不得而知。

别抱着打短工的心理来华

由沙拉维和扎哈维的对比，可以看出——外援来中超赚钱，千万别抱着打短工的心理。

今年新来华的外援，普遍并不惊艳。然而，既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才是真。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关系，国际转会确实更为复杂一些。譬如2020 赛季中期，从英超布莱顿转会上海上港的澳大利亚外援阿隆·穆伊，来华以后，先隔离14天，再于9 月9 日赶赴苏州赛区与球队汇合。申花的厄瓜多尔外援菲德尔·马丁内斯、博拉尼奥斯亦如此。

隔离后与球队直接会合就打比赛，加之打的几乎是往年不太接触的赛会制比赛，使得新外援的能力无法完全释放出来，或者有的外援尽管也有进球，可与球队合不上节拍。

穆伊的妻子妮可拉在送老公前往中国时，对外表示：“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的妻子并不容易，因为足球就是他们的生活，但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因为我爱着阿隆。祝我的丈夫在中国好运，我们之后再见。” 依依惜别的深情之外，也充满了理解与包容。

就上港的视角从穆伊的综合发挥来看，他的表现还不如曾长期效力上港，因穆伊的到来而转投天津泰达的艾哈迈多夫。这名33 岁的乌兹别克斯坦国脚在后腰位置的优异表现，曾帮助上港夺得过中超冠军。今年下半赛季，上港寄希望于带有英超光环的穆伊替代艾哈迈多夫，增强球队实力。然而，几场球踢下来，穆伊只显示出自己并非中场发动机类型的球员，速度和频率也都慢半拍。上港要想在明年取得好成绩，如何用好穆伊这样有特点却又不是超级球星的外援，是个大课题。同时，上港当然也寄希望于巴西外援奥斯卡尽快伤愈复出。这样一来，才能重回争冠阵营。

从特谢拉在加盟球队第五年才帮助球队夺冠来看，奥斯卡早在2018年就曾帮助上港夺冠。如今的他，实力仍强。上港在可见的未来，仍有中超夺冠的希望。而另一方面，长期在中国工作，让一些外援更适应、习惯中国的生活。奥斯卡7 月份接受专访时表示，如果国际足联能改变规则，他愿意归化为中国国家队效力：“如果中国国家队需要一个好的中场的话，我可以帮助他们。我喜欢中国，归化为中国效力的球员也都能拿出好表现。” 因为曾代表巴西国家队出战国际A 级比赛，根据国际足联现有规则，奥斯卡即使转换到中国国籍，也无法代表中国国家队比赛。这就像母亲是中国人的钱杰给，尽管有一半中国血统，且已经转换为中国国籍，但因为曾代表加蓬国家队打过国际A级比赛，而始终无法代表中国国家队出战。

探看国足主教练李铁掌印以来，曾经进入国足集训名单者，其中多名归化球员。

艾克森，原名埃尔克森·德·奥利维拉·卡多索，土生土长于巴西，自2012 年从巴甲博塔弗戈队转会广州恒大以后，帮助恒大屡获中超冠军，2014 年还曾以28 球打破中超单赛季进球纪录。之后，他转投上港，2018年帮助上港获得中超冠军。2019 年7 月，他转会回到恒大，之后以艾克森之名入籍中国，成为中国首位无血统归化足球运动员。“我想告诉全世界，我是中国人！” 在代表中国队参加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前，艾克森如此表示。

李可，原名尼古拉斯·延纳里斯，1993 年5 月出生于英国伦敦。出身于阿森纳青训的他，曾以队长身份代表阿森纳青年队出战，成年之后大多数时间效力于英冠球队布伦特福德。与艾克森不同，李可的母亲是出生在英国的中国移民二代，李可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广东人。李可的父亲则是塞浦路斯移民。根据国际足联的规定，在进入国家队打国际A 级比赛以前，事实上李可有机会选择为英格兰、塞浦路斯、中国中的任意一支球队效力。2019年5 月，还在里皮掌印时期的国足，迎来了首位入籍国脚——李可放弃英国国籍，选择当一名中国人。

目前进入过李铁国家队的入籍国脚，既有类似艾克森这样没有中国血统而成为中国人的，也有类似李可这样本身有中国血统者。

巴西裔的阿兰、费南多、洛国富等属于本来完全没有中国血统的。除了阿兰在入籍中国前参赛报名名字是“Alan” 以外，费南多原名费尔南多·恩里克·达·孔塞桑，洛国富原名阿洛伊西奥·多斯·桑托斯·贡萨尔维斯。他们都在中国联赛摸爬滚打多年。因为中超外援名额有限，为了入籍中国，譬如洛国富甚至不惜到中甲打比赛，只为了凑够在中国的年限。

与国安的李可类似，譬如国安球员侯永永、恒大球员蒋光太、申花球员钱杰给等，他们本身有中国血统，无需在中国连续生活多年，就能拿到中国国籍。除了钱杰给以外，其他几位都有资格代表国足出战。其中比较传奇的是来自英国的蒋光太。其外祖父蒋英荣是中国人，母亲是生于英国的华裔。生于利物浦的他本名泰亚斯·布朗宁，出身于埃弗顿青训。在转会广州恒大以后，恒大方面在广东江门新会沙堆梅阁村进行考察, 寻找蒋光太外公蒋英荣的祖籍。最终确定，蒋光太是长房光字派，梅阁蒋氏始祖的22 世孙。这才令其得以较快地速度转换国籍为中国。在申领身份证时，原本他的中国名字该是“蒋光泰”，但因为“泰” 笔画有些繁琐，而索性改为“太”。

如果不是抱着打短工的心理来华，而是有着长期事业发展之心，在中国足球这片看起来并不被人普遍看好的“热土” 上，其实真是有不少发展空间。如今国内特别是足球界，对转换国籍之事，也以更开放的视角视之了。在那些足球发达国家，譬如法国、德国，照样有不少改变国籍者加入国家队。葡萄牙国家队的佩佩、德科等，都出生在巴西。在亚洲，20 世纪90 年代日本足球水平大提升时，几名参加J 联赛的巴西人也曾入选日本国家队。

这些彻底改换门庭，成为中国人的球员，逐渐已经不再是外援。当他们成为中国国家队的一员，争取为中国足球世界杯预选赛出线而努力的时候，球迷当然免不了高喊——中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