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5日 星期四
上海自行车赛事 心花路放
第43版:封面报道 2023-08-07

心花路放

陈冰

“奥运冠军”钟天使书写了中国自行车运动的新传奇。

1987年竣工的上海自行车赛场,现位于上海市第二体育运动学校内。

2006年5月3日,首届环沪港国际自行车大赛在上海新世纪广场鸣枪。

奥运冠军钟天使(前排左一)致力于推广自行车运动。

上海自行车馆位于崇明区陈家镇崇明体育训练基地北侧,集大赛、训练等功能为一体。

自行车运动深受小朋友喜爱。

记者|陈冰

骑行俱乐部不断涌现,各类线上线下自行车赛事办得风生水起,大家在骑行的过程中,领略到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独特魅力。数量众多的业余骑行者与成绩卓越的专业运动员,共同奏响了自行车运动的“上海乐章”。

中国一直被称为“自行车王国”,自行车一度是中国人最熟悉、也最重要的交通工具。20年前,当奥运冠军钟天使向亲戚朋友介绍自己是一名自行车运动员的时候,大家都好奇:“自行车也是一项运动吗?”的确,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而言,自行车运动真的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因为有了连夺七次环法自行车冠军传奇人物兰斯·阿姆斯特朗,人们知道了自行车公路运动;因为随处可见的山地车,人们熟悉了山地自行车运动;即便有了连夺两次奥运冠军的钟天使,人们依然觉得场地自行车运动是一项“有些神秘”的运动……

当人们看见钟天使仅用一根指头就能将自行车拎起来时,无一例外地,所有人对自行车的刻板认知产生了巨大颠覆,对不同种类自行车的差别有了真切的体会。

事实上,自行车运动包含公路自行车、场地自行车、越野自行车和BMX小轮车四大类别,每一种骑行,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骑行体验——公路自行车不仅可以“一日看尽长安花”,更带给你一种生活态度和习惯;场地自行车则意味着极致的速度感,“像一把锋利的剪刀裁剪着瞧不见的风”;山地自行车运动不断上演速度与激情,将挑战极限与享受自然完美融合……所有这一切,共同汇成了独特的自行车运动文化。

随着国内道路越修越好,硬件设施和交通法规越来越完善,加上大众对低碳、绿色、健康生活方式的追求,像自行车骑行这样门槛低、上限高的运动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爱。骑行俱乐部不断涌现,各类线上线下自行车赛事办得风生水起,大家在骑行的过程中,领略到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独特魅力。数量众多的业余骑行者与成绩卓越的专业运动员,共同奏响了自行车运动的“上海乐章”。

自行车与上海的“初相识”

19世纪末,自行车从欧洲传入上海。当时,它被视为一种新奇的玩具,只有富人才能够负担得起。史料记载,最早一波传播自行车的是曾留学欧洲的唐露园、颜福庆等人。随着高座车的淘汰,低座车流行,上海骑车的人数也逐渐增多。

光绪二十八年,西方侨民在法租界张家花园(今复兴公园)建成首座自行车赛车场,主要供外国人参加活动。民国4年,唐观翼发起成立上海自行车会,并担任会长,组织第二届远东运动会中的自行车赛,并组织自行车郊游活动。至此,自行车旅游逐渐兴盛。

民国中后期,上海出现了多种类型的自行车赛。新中国成立后的1955年,国家体委安排了全国自行车赛,以后每年都有1到2次比赛,并设置了全国纪录。

1958年,第一届全运会后上海自行车队正式成立,并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经历了逆境成长。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上海自行车运动队甚至一度解散。70年代中末期,通过高强度的训练,上海取得了全国公路自行车赛女子50公里团体赛冠军。上海男队则在公路自行车项目中始终保持着优势。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上海自行车队取得突破式发展的时期。不仅运动员数量大幅增加,运动水平也明显提高,并在保持公路自行车优势的同时,在赛车场项目中寻求新的突破。吕玉娥、邬伟培等一批运动员在全国赛车场比赛和全运会中夺冠,还纷纷入选国家队参加了奥运会、世锦赛。

1986年,国家体委决定把第六届全运会自行车赛放在上海。上海市体委在上海莘庄北侧(现位于上海市第二体育运动学校内)征地154.19亩,建造赛车场,并于1987年9月竣工。至此,该场地成了上海自行车队训练的主要基地,进一步推动了上海自行车队在公路自行车和赛车场项目的双向发展。

时间进入到21世纪,上海自行车队再次迎来了里程碑式的成绩和发展。一批又一批优秀的新兴力量涌入上海自行车队,他们在老一辈优秀运动员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不断磨砺和突破自己,代表上海及中国在全国和世界的自行车赛事舞台上留下一幕幕精彩。

62年来,上海自行车队培养出了吕玉娥、邬伟培、李娜以及两届奥运会、亚运会和世锦赛的“三料冠军”钟天使等优秀运动员,他们一次次打破全国纪录、亚洲纪录、世界纪录,书写了中国自行车运动的新传奇。

“天使”教练团的诞生

张志康,自1984年开始担任上海自行车队教练,直到2017年完全退下来,一共和自行车打了33年的交道。用他自己的话说,上海自行车队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成绩优秀的秘诀,就是狠抓教练培训。“市体育局每年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对教练员进行再教育、再培训,保证了教练的高水平。”

其实,不光是教练要与时俱进。退役运动员要转型成为教练员,还必须要进行脱产培训。从2014年至今,上海市体育局共组织了多期主要针对退役运动员转岗教练员的脱产培训班,全面提升教练员的执教能力。在张志康看来,这是一项非常有魄力的顶层设计。

“培训班通过理论素养培训、实践带训能力培训、创新思维培训等,使他们顺利完成从优秀运动员到教练的角色转换,为未来的教练员职业生涯打好基础。教练员得关心每个运动员的变化,包括学习成绩、心理健康、竞技状态等。而最困扰年轻选手的‘赛前状态调整’‘如何应对伤病’等问题,作为过来人的运动员,自然更加能够感同身受、言传身教。现在,经过培训后的教练员们已经逐渐在各级运动队中挑起大梁,为上海竞技体育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在张志康眼中,上海自行车队一直面临着运动员后备人才不足的困扰。“自行车运动训练非常辛苦,风吹日晒雨淋,很多上海的家长都心疼孩子,不愿意让他们练习这个项目。1998年到2005年这段时间,全上海只有虹口自行车队一家基层队,队员严重青黄不接,导致全运会成绩出现滑坡。市运会一度因为比赛人员不足,想取消自行车项目。”

当然,在教练们的大声疾呼之下,市运会不但保留了自行车项目,还设置了好几个比赛项目。各区也开始纷纷筹建自行车队。“2002年,王海利退役后来到南汇少体校任教,钟天使是他的第一批队员。当时他们去惠南镇的黄路小学,由体育老师带领去每个班级找苗子。王海利一眼就看中了钟天使。当时的钟天使个子不高,但王海利的直觉告诉他,钟天使是一块好料子。事后的测试也确实证明了王海利的直觉。钟天使不仅车感好,而且爆发力强,可以说,真的就是天赋型选手。”

2011年,时任上海市体委竞技体育处副处长的郭蓓来到当时的崇明县调研竞技体育项目。望着狭长的崇明环岛公路,郭蓓的脑海里闪出了一个项目——自行车!于是在当时的崇明县体委支持下,郭蓓从山西省太原市通过人才引进的方式,为崇明找来了自行车高级教练“夫妻档”武文泽和宁艳华扎根崇明培养自行车运动后备人才。多年来,这对夫妻教练先后培养输送了崇明奥运会第一人黄丽,以及亚运会、亚锦赛、世锦赛奖牌获得者黄冬艳、范阳、秦晨路等一大批优秀的自行车运动员。

目前,上海的崇明、浦东、闵行、奉贤、静安、宝山6个区都在积极开展自行车项目后备人才培养工作。上海自行车队领队、上海市自行车协会秘书长丁岗表示,自行车项目不仅需要速度和耐力,在团体项目中更讲究配合与默契,是十分适合上海运动员的项目。“和江苏、浙江、山东这些自行车运动队人才济济相比,上海的可选之才真的非常有限,我们只能靠科学训练提高成材率。”

汗水、泪水背后的大智慧

丁岗告诉《新民周刊》,今年夏训在上海训练的是短距离组,中长距离组今年一直在云南。自行车训练非常艰苦,也非常枯燥。“运动员在功率车上练习冲刺和有氧耐力训练,这是他们最怕的一项训练。真的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每组训练的时间短的只有几十秒,长的也不过几分钟,但基本上每个运动员身边都有一个垃圾桶——几乎每练完一组下来就会练吐了。间歇几分钟之后,马上就是第二组,这样的魔鬼式训练至少8组打底。练完几组高强度训练,下车路都走不动。它要的就是每个节点都冲破你的极限。”

“为提高千分之一秒,穷尽一切可能。”这句话可以说浓缩了场地自行车运动的全部精髓。丁岗说,早年训练还流行“练得多就能出成绩”的观念,对运动员状态的把控也更多是依靠教练的观察和经验,但如今有了科技助力,训练方式变得更加科学。“现在训练越来越科学化,很多都可以靠数据说话,在不同训练阶段采集各种生理生化指标,通过数据,可以非常直观地检测运动员的身体情况、疲劳状态,观察是否达到了教练的训练强度,决定是否进行调整,从而更有效地开展练习,延长优秀运动员的运动寿命。”

比方说,每堂训练课都会进行全程录像,利用分段成绩数据计算出每一名运动员从启动速度到高速耐力的具体数据,可以随时发现不足,是起速不足,还是后程慢,或者是中间哪一个环节慢,便于后期进行针对性的提高。科研团队为运动员进行生理生化指标监测,科学掌握每堂训练课的运动量和强度。既要练得有效果,也不能导致身体过于疲劳而出现伤病现象。“从去年开始,我们开启了训科医一体化提升型团队的建设。每周开一次例会,教练总结运动员训练情况,医生公布运动员的生化数据,科研助力制定科学训练计划,复合型团队共同推动训练计划的实施,让训练成果更加明显,运动寿命更加长久。”

钟天使对此也是深有感触。她说:“自行车项目很多时候就是千分之一秒的细节决定成败。国家的科技助力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比如自行车的研发、测试,以及装备、服装、头盔,都是经过了专业的风洞测试,测量了车架、车轮、车把、骑行服、头盔,以及每一名车手的骑行姿态,从六个方面找出能够减少阻力的可能性,最终才挑选出最合适我们、最能减少风阻的装备和车辆,整个团队都在把控细节。”

以头盔为例,很多人还记得钟天使与宫金杰夺冠时的“花木兰”“穆桂英”头盔,那是运动员们以往喜欢使用的圆头盔,但是经过风洞试验,长尾头盔阻力最小,于是,我们在东京看到了钟天使与鲍珊菊的长尾凤凰头盔,预示“凤凰涅槃”。

事实上,对于备战第二个奥运周期的钟天使而言,困难真的是太多太多了。2017年天津全运会备战前夕,钟天使经历严重腰伤;2018年腰伤复发,导致她状态低迷;2019年波兰世锦赛前的模拟赛中,钟天使意外从车上摔下,3根肋骨骨折,2根肋骨骨裂,无缘当年的世锦赛。2020年,钟天使膝盖伤势严重,医生曾诊断她不能进行大力量训练。与此同时,此前曾执教中国自行车队的两位法国外教莫雷龙、本努瓦均已受聘其他队伍,最终来自上海自行车队的梁效忠被确定为国家队的主教练之一,主要负责钟天使的康复和训练。

保障团队为钟天使量身制订了康复训练计划,让她很快回归赛场。但是多年高强度训练,让钟天使的双腿、膝盖和腰间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除了进行正常的技战术以及专项训练之外,钟天使还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去进行针对性的体能训练。教练组为包括钟天使在内的每一名队员进行测试,并选择国际上最优秀的自行车运动员的测试数据,做出饼状对比图,让大家看到不足,有的放矢地去提高。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使得运动员的体能不断提升,即便膝盖严重受伤的钟天使,在康复的基础上也将深蹲力量加到135公斤。而此前没有受伤之前,她最大的力量为100公斤。

如今,这位赛场上的“花木兰”和“火凤凰”摘下了头盔,转型成为上海自行车队的一名教练员,她也期待着能以新的身份将传奇延续,“我希望能够在我热爱的事业中培养出另一位世界冠军和奥运冠军”。

在5月26日晚举行的“人生新赛场”2023年上海市优秀运动员退役仪式上,钟天使表示,还在运动队时,她就在思考将来是否要以打造俱乐部或赛事IP等方式进一步推广自行车运动,但更重要的是让更多人有机会体会到不同类型的自行车的魅力。“上海崇明岛的场地自行车馆很快就要建成了,希望能跟中国自行车协会以及上海市体育局一起努力,让场馆不仅用于专业训练,也能对大众开放。”

钟天使实现了几代自行车人共同奋斗的伟大目标,她的光辉战绩将不断激励更多的上海自行车人脚踏铁骑,追风筑梦,努力拼搏,这是奋斗精神的历史沉淀,也是不断追求冠军荣耀的征途。上海自行车人知难而勇、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继续为上海建设全球著名体育城市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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