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需要踏踏实实地干”

2月2日，农历正月初二，是徐根宝的生日，按照本地习惯79虚龄的他应该“过大寿”，携家带口赶到崇明岛给他祝寿的弟子人数不少，但这个生日过得挺堵心——就在生日前一天，国足破天荒地输给了越南，而上场的11名首发球员中崇明子弟兵占据五席……

本版撰稿 特约记者 张晓露

重视青训，另辟蹊径

根宝要开教练专业班

这次来拜寿的弟子不乏“久违”的面孔，其中就有曾扬名亚少赛的“单车少年”王云龙，距2012年转会离队相隔整整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家”。“不是不想回来，实在是无颜见师父，走出去我才真正感受到外面的复杂，常想崇明队友之间多单纯，队里的氛围有多正，在外面复杂的人际关系下根本没法好好踢球。”

看见王云龙，为国足一晚上没睡好的根宝别有感慨：17年前郑雄执掌的国少队同样招入基地多名球员，除了队长王佳玉和前锋王云龙，其他入选的都是后卫，包括唐家庶、柏佳骏、李海峰、邓祎。而且在备战新加坡亚少赛前柏佳骏和邓祎因纪律处分回到崇明。之后亚少赛四分之一决赛，中国国少在多一人而且率先进球的情况下被朝鲜逆转而遭淘汰，无缘世少赛。这场比赛王佳玉、王云龙、唐家庶和李海峰四人首发，王云龙在前锋线上孤掌难鸣，后卫组合也全然打不出“抢逼围”套路。让老帅愤怒不已：“基地练的东西都哪去了？”“在基地我管着，从来就没出现过纪律问题……”

22年前根宝搞崇明基地时就提出要走技术足球道路，武磊、王云龙等身材矮小的球员被根宝不惜“重金”招来悉心指导。通过王云龙还招来杨世元、郑达伦等一批鞍山籍球员……得知现在王云龙安家在上海闵行，将开始从事足球青训，根宝也很高兴：“我搞基地时已经快六十了，招了近一百个，你们现在才三十多，可以招少一点，从更小的孩子带起，将来有机会回鞍山去发掘一些苗子，关键还是要脚踏实地。”

对“崇明帮”而言，根宝灌输的“抢逼围、接传转”战术思想无疑是最大财富，“无论日本、韩国，还是澳大利亚和沙特，都注重进攻中的接传、防守中的逼抢，关键在于跑位和呼应，现在无论是中国年轻教练还是重金请来的外教，都不教球员们这些，你们搞青训要从小抓起。”

国足这次12强赛的痛苦历程，也让根宝重视起年轻教练的培养问题，他当众透露已经在联系上海体育学院筹备开设足球教练专业班，“我当年搞了一阵子青少年和基层教练后，去北京体育大学受了两年大专教育，受益匪浅，毕业出来就开始带国字号了。这些年大学课程和实际带教脱节，所以很多年轻教练就算读了书在技战术理解上还是欠缺，更别说那些没上学的。我想以专业课的形式，以技战术为主，还包括运动心理、体能训练、营养等各个方面，把我这些年搞青训的理念和经验总结起来，主要是培养称职的青训教练。”

“凡是靠青训赚钱的培养不出好球员来”

这批拜寿球员中王云龙还不算是“年代久远”的，最高纪录当属崇明子弟兵中的第一位国脚张成林，“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在崇明待的时间很短，不到一年就离开了，到现在离开基地整整21年了，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变。按照年龄说我随时都会退役，但一回到这儿，很快就能找到最初来这里时追梦的感觉。”他和弟弟张成祥都带着妻子来看望恩师，昔日在基地他俩被称为“大龙、小龙”。每逢基地放假，他们也不回安徽老家，而是跟着王燊超、吕文君等上海球员“回家”，队友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张成林开设了自己的青训俱乐部，平时主要由张成祥打点，在上海奉贤等地开展校园足球搞得有声有色。

另一位让根宝感慨的“稀客”，是国少队队长、曾“二进宫”上海东亚的“浪子”王佳玉。练习田径出身的他曾被足球教练质疑“基本动作做不好”“不是踢球的样子”，却被徐根宝和杨礼敏慧眼识才，“为他专门招了一支‘90后’的队伍。”这才有了颜骏凌、武磊、柏佳骏他们这一拨；知道自己起点低王佳玉埋头苦练，每天清晨背着一网兜足球拖上睡眼惺松的颜骏凌，练出一脚直线任意球绝技，获得根宝“背球汉姆”美誉；场上永远昂首踢球，可以靠一己之力鼓起全队的信心和士气，被几次破格擢升为场上队长，带队摧城拔寨。却因为过早沾染“职业足球”的一些恶习，成了欠债“老赖”而一度沉迷……如今的王佳玉在母亲等支持下摆脱困境，埋首舟山海岛搞青训。“在山水相间的岛上，从无到有地开垦足球处女地，经常会想起崇明，想起师父。我们训练都是按照师父给的大纲，抓三角菱形站位，抓接传和逼抢……我本想做出点成绩，带上一支出色的职业球队回来看师父，向他正式道歉。这几年做出的成绩还不够好，遇到很多困难，也更理解当年师父有多不容易。”根宝提到他每年为每个球员补贴近2万元，王佳玉感慨：“现在青训虚假繁荣，招生难、开销大，我从全国招募了13个球员。每个月开销十几万，还要面对学籍、户口等现实困难。”好在这两年的努力产生了一些效果，当地少体校给他们解决球员住宿问题，他掏钱买营养食材，家长们帮着做、送。近日当地政府也同意筹建专业足球基地，“苦上几年，学师父那样打造一个真正的足球平台，争取培养出几个好球员。”

对王佳玉，也是对现场其他弟子，根宝叮嘱：“你们搞青训的别想着赚钱，就是有资源也要都用在孩子们身上，凡是靠青训赚钱的培养不出好球员来。你们要拿几年职业踢球赚的钱贴补下去……”同时也心疼弟子，“你们还是要做专职教练，不要做经理老板。”

在场的弟子中，汪佳捷、张煜东等现役球员也在考虑转型做教练，五人制国足的王俊、刘畅等已经兼职校园足球，而这次没能赶来当面祝寿的弟子像张智、毛嘉康、董顺凯等都在带教青训或者校园足球，担任南通U17队教练的邓祎、孙斌等表示：过段时间会带着弟子们来崇明“当面求教”……相信等这些“星星之火”将“抢逼围、接传转”的理念传遍中国各地各个层次足球队时，老帅应该能释怀，中国足球也能重燃希望。

“逃课”小范躲过“当众批评”

“我们不要做评论员，不做预言家……”

每次春节假期，上海市区通往崇明岛的道路都是车满为患，所以每次大年初二给根宝祝寿总有球员晚到。像这次朱峥嵘、汪佳捷、吕文君、傅欢等来崇明次数较多的球员，以及海港俱乐部副总周一珍等原基地工作人员干脆提前一天入住足球宾馆，陪老帅一起看球。也有当天起个大早，如上赛季租借到南京城市的海港球员“福特宝”孙恩明，当天6时多从青浦开车横穿整个上海赶去。国脚蔡慧康一早赶来后没有直接去拜会恩师，而是来到宿舍楼对着墙上的“抢逼围、接传转”战术格言沉思，“特别理解师父的痛苦，我也是一晚上睡不着，我们努力了20年，离冲出亚洲的梦想那么近，也不是没有机会，眼睁睁看着就这样错过了，真是不甘心……”

但还是有一位“主角”姗姗来迟，午餐时根宝还专门给他全家预留了座位，但直到下午根宝带大家看完基地球队三场对抗赛，一一道别之后，范志毅才开车赶来。“这个时间刚好，省得师父当着大家面穷说我！”前一天晚上国足输球，网民纷纷把之前范志毅预言中国足球滑落“输给越南”的视频翻出来，各种添油加醋，让小范“躺平”般上了热搜头条，之后范志毅在网络平台写了一段感慨，又引发各种解读……本来就心情不快的老帅看了，就想要当众教育他一番。话说回来，这也证明小范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

“我跟年维泗指导通了电话，跟小高（洪波）通了电话，大家都是在谈努力搞足球，小范就知道说得一无是处。为什么苟仲文局长和陈戌源主席都关心你，但到现在足协也没用你？我们不要做评论员，不做预言家，中国足球需要的是踏踏实实地干，需要出球星。像武磊这个级别的只能说是有特点，小范真有本事，就培养出比你更好的球星，尤其是把一盘散沙的球队凝聚起来的，能给前锋输送进球的中场球星。”

根宝尤其不满中越之战中几个弟子在场上的表现：“武磊的状态明显不如前几场，这跟他最近比赛训练情况关；颜骏凌今年没跟沃克好好练，我上次就提醒他过；王燊超要对失球负责，典型的看球不看人，没有豁出去拼的准备……足球运动员难就难在这儿，大赛有情绪，要抗压！现在比赛结束了，要鼓励他们，要抬起头往前看，正视问题，继续努力，我快八十了，也要跟你们一起努力。看看越南脚下技术，还是要坚持‘有脚下走天下’，还是证明‘抢逼围接传转’是对的，怪我们自己没做好！贺惯你去鼓励一下王燊超，周俊辰你鼓励朱辰杰，顾超鼓励小颜，蔡慧康呢，张琳芃交给你了……外界批评议论是难免的，央视总结两点就很对：对这场比赛结果要‘冷静’，对中国足球的发展要‘理智’！”

等见到小范，根宝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了，“输给越南缅甸也很正常，上世纪50年代末我们去东南亚比赛也有输球的。”带着新婚妻子来，唯一尚未离开的朱峥嵘也赞同：“其实上一场打越南，哪怕赢了人家，专业的足球人士应该心里有底，这场输球也就不奇怪了。中国足球任重道远，靠一个徐指导肯定是不够的，还是要像他说的，要几代人脚踏实地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