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虾

邱伟坚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连带也就有了不同的吃相。譬如北方有些地方习惯蹲着吃饭，“蹲下吃饱站起正好”是那里的流行语，但这在上海是绝无仅有的，不说引人侧目，这般功夫你也练不出。吃虾的方式也是如此，老底子吃虾不作兴用手剥，不管是油爆虾盐水虾炝虾白灼虾……一律用筷子搛起放进嘴里，或者摆在嘴唇边靠牙齿嘬去外壳后再入口，至于是分成几个阶段，则视虾的大小而定；假如你用手抓虾剥壳，保不准大人会举起筷子打你手：吃相介难看！

上海人钟情油爆河虾，最精彩的吃法是将一只虾搛入口里，舌头在内翻滚几下，转瞬间似洗过的白壳吐出，而后将肉嚼下，一点汁水也不浪费，全靠舌尖上的功夫。更有美食家称道：食法看似不雅，只是因壳沾有调味汁，此方法可充分品尝其美味。说上海人生活精致，大抵可以从这些细节上反映出来。

吃虾几十年一直沿袭此习惯，不料到了舟山却会改变。那里有一道颇有特色的“盐焗虾”菜肴，做法

很简单：将新鲜的海产条虾搁上葱姜及盐粒在铁锅里翻炒，待水分收干飘出香味后上桌，吃的是其新鲜原味。但见白花花的盐分裹住虾身，众人皆捏着剥食，唯独我用筷子搛起朝嘴里送，除了咸得皱眉外，啥美味皆不知道。边上主人说：用手用手。但见他用手剥壳的姿势还相当优雅：拿一只虾在手上，从虾头往下第三节着手，把这节壳剥去，虾壳就从中间分开了，然后把虾尾捏住轻轻一拉，整只虾就拉出且非常完整，然后再把虾头剥下，前面一部分也从虾壳脱离……于是我也就一改过去的习惯，依葫芦画瓢，洁白剔透的虾肉果然味美，由此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是条虾对虾濑尿虾竹节虾基围虾，均开始用手剥食了，看着手指上嘴唇边汁水汤汤渧，心想如今这副吃相摆在以前肯定会被大人说“啥个吃相”！

好在上海也已不是老底子辰光了，举目望去均是用手食虾人，尤其是每年夏季小龙虾上市时节，老板还为食客配置一副薄手套围裙，店堂里众食客十指翻飞大快朵颐，饭桌上汤汁横溢虾壳如山。不由感慨：好吃就是王道，吃相退居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