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有多厉害

林 紫

一位妈妈带着十三岁的女儿来咨询。

妈妈说：“从小到大，我们从不给孩子压力，不在意她的考试分数、不拿她跟别人家孩子比，更不会像别的父母一样‘望女成凤’，唯一的期望，就是她开心快乐地成长。我觉得跟其他父母相比，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感觉‘压力太大’。整个疫情期间，在家里暴饮暴食、整天躺着，人都胖得变形了！我和她爸本来以为，学校复课后、生活规律了，她也会慢慢恢复正常，可没想到，她居然提出不想再上学了！这才初一呀，不上学以后怎么办？但我们又不敢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刺激到她，真不知道孩子究竟怎么了……”

女儿等妈妈说完，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开口说：“你们不只是‘足够好’，在别人眼里，你们就是完美父母——不要求好成绩、不打骂不缺席、事业有成、彬彬有礼……反正无可挑剔！别人都很羡慕我，但他们越羡慕，我就越觉得压抑！妈妈，你总跟我说你小时候多优秀、克服过多少困难、获过多少荣誉、别人多么喜欢你……我觉得自己是你的女儿，就应该跟你一样厉害，所以拼命努力，可是越努力、越觉得跟妈妈比，自己简直就是垃圾：长得没有妈妈美、智商没有妈妈高、人缘没妈妈好、心态没有妈妈积极……这么垃圾的我，再怎么努力也变不成妈妈一样完美的人，还不如现在就放弃……”

妈妈吃惊地张大了嘴，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无辜地摊开双手说：“妈妈一点也不完美！我之所以说那些，是因为我一直以为：让你知道父母小时候的努力和优秀，能让你更自信、更勇敢、更坚强……没想到，却正好相反……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几乎每一个家庭故事里，都潜伏着这样一句台词。很多时候，父母对儿女、妻子对丈夫、兄长对弟妹，无意之中似乎都在玩着“猜猜我有多厉害”的游戏。他们竭尽全力地展示自己的优秀，原本是为了给予爱和得到爱，却没想到“优秀”变成了爱的杀手，让对方压力重重、让亲密关系变成了竞争角逐。

不只是这对前来咨询的母女，还有更多的父子、夫妻、兄弟姐妹间，因为过于强调优秀、完美和积极而越来越疏远。疏远的家庭关系里，每个人都很难放松地做真实的自己，很难分享自己真实的感受和所面临的困难，所以，也就失去了共同面对的机会。而共同面对，才是“家”本来的心理功能和意义。

要想改变事与愿违的结局，可以向童话故事里的大兔子和小兔子学习，把家庭成员之间的“猜猜我有多厉害”，变成“猜猜我有多爱你”。

在“家”这个世界上最核心的团队之中，每个人都互为队友、彼此成全；每个队友都可以“很厉害”，但让彼此获得最大支持、共渡人生难关、最终成为“优秀团队”的，不是某个人的厉害、而是对“家”的信仰，这份信仰足以让每个成员坚定不移地相信：“就算我不优秀不完美，家人也永远与我在一起。”

就像这对母女，当妈妈对女儿的鼓励不再以自己的优秀为媒介，而是让女儿知道“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来”时，家，就会变成向上生长的地方，支撑每一个不容易的孩子和大人，直到每个人都生长成他们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