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种努力会被辜负

柯兆银

建国西路，寻到402弄弄堂口，就见墙上挂着一块淡黄色牌子，上面用中英文写着“潘序伦旧居”和“徐汇区文物保护点”等字。我沿着短短的弄堂走进去，右拐左转，就走到5号的潘序伦故居了。

潘序伦大名鼎鼎，他出版专著、译著30多部，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1927年1月，潘序伦创办了中国第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后来发展成为中国规模最大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潘序伦在1927年开办了簿记训练班，历经20年，培养了约三万五千名学生；1937年7月，他创办的立信专科学校成为中国培养会计人才的摇篮；1941年6月，潘序伦成立立信会计图书用品社即出版社，亲任社长。至此，潘序伦开创了会计事务所、学校和出版社的立信会计事业，成为中国现代著名的教育家和会计学家。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潘序伦早年是个浪子。

潘序伦从江苏宜兴考进上海浦东中学，在行将毕业时被学校开除；南京海军军官学校招生，他前往报考被录取，毕业时可以留校当助教，可是学校领导对他印象不好，把他打发到海军某舰担任无线电收发报员，那份工作单调辛苦，收入又低，潘序伦愤而辞职；潘序伦又到南京造币厂、乡村小学和镇江中学工作，最后都因各种原因失业回家。在家闲居的那段时光里，潘序伦结识了一群赌徒，一下子喜欢上了赌博，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妻子总是抓住潘序伦的衣襟不让他出门赌博，可他总是扯断衣襟，夺门而出。

那年除夕，潘序伦看望老同学周某，听他说即将前往法国留学，猛然一惊：老同学天资比他差，年龄比他大，居然能够到国外留学，他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潘序伦发誓：再也不能庸庸碌碌，遭人嫌弃，一定要开创新的人生。

潘序伦决定出国留学，可是英语太差。他赶到上海，拜访原浦东中学校长黄炎培先生，表示想到圣约翰大学补习英语，请求黄校长写封推荐信，黄炎培答应了。于是，潘序伦成为圣约翰大学的旁听生。26岁的潘序伦穿着长衫来到教室，同学都以为是新来的老师，尊敬地称呼他为潘先生，弄得他十分尴尬。他厚着脸皮和年轻的同学坐在一起听课，有一次，一位教授向他提问，答案是yes，潘序伦却回答成all right，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潘序伦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知耻而后勇，潘序伦发愤图强，从清晨6时起床到晚上10时宿舍熄灯，除了三餐，他把全部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由于成绩优秀，潘序伦从旁听生转为正式学生，最后获得圣约翰大学的文学学士学位。1921年夏天，潘序伦如愿前往哈佛大学留学。

“两年期间，我从未看过一场电影，也从未到餐馆吃过一顿饭，从清晨到深夜，都是在自己租赁的宿舍内或学校图书馆里度过的。有时连饭也没有工夫做，只好买个面包就着一杯温水充饥。”潘序伦这样回忆在哈佛的求学经历。

1923年，潘序伦获得哈佛大学硕士学位；第二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他从美国回到了上海，先后担任了上海商科大学教务主任兼会计系主任和上海国立暨南大学商学院院长。

1927年1月，潘序伦决定自己创业，于是递交了辞职信，不料学校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挽留活动，《申报》都刊登了新闻。

潘序伦在中学被开除，而在大学里却受到热情追捧：从来没有一种努力会被辜负，唯有为社会奉献价值，才能获得自身的价值。

我抬头仰望潘序伦故居，这是一幢淡黄色的3层花园洋房，二楼三楼都有露天阳台，院子里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其间闪烁着一束束金色的阳光。上世纪60年代末期，潘序伦夫妇从淮海中路上方花园搬来，就生活在这幢洋房里，直到1985年入住中山医院并于11月8日逝世为止。这幢洋房，留下了潘序伦晚年悲欢离合的生命印记，也是领略他辉煌人生的最后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