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歇歇”漫游到上海

文/叶世荪

上海话用“一歇”表示很短的时间、一会儿；更短的时间、一小会儿、片刻，上海话就是“一歇歇”。周而复在《上海的早晨》里多次用到这个“一歇”。第一部中：“他出去了一歇就回来”；第二部中：“真奇怪！花衣一歇变好一歇变坏！”记得小时候还有段专门嘲讽小伙伴破涕为笑的童谣：“一歇哭一歇笑，两只眼睛开大炮。”还有朋友圈常听到有关谨慎驾驶的警示：“闯祸只要一歇歇！”意思是说不注意行车安全的话，事故往往只在一瞬间就会发生。

无论是网络上还是工具书里，这个“一歇（歇）”现在都已被认作吴方言、上海话用词。确实，在诸多明清吴语文学作品里面，都可以看到“一歇”或“一歇歇”的用例。其中包括《水浒传》《拍案惊奇》《缀白裘》《官场现形记》《九尾狐》《海上花列传》《描金凤》等等。

但是这个词在最初并非仅在吴地、仅有吴人使用。明末清初的长篇小说《醒世姻缘传》里就有多处运用。如第四回：“李成名下了马，将门用石子敲了一歇”；第二十六回：“过了一歇，只见前边鼓乐喧天”。《醒世姻缘传》的作者一说是西周生，一说是丁耀元；然而两人都是山东人，该书也未被列入吴语小说之列。再早些明代的《金瓶梅词话》第四回中写道：“（妇人）再缝了一歇，看看晚来，千恩万谢归去了”；第六回中写道：“（王婆）等了一歇，那两脚慢了些，大步云飞来家”。据考证，这本书的作者兰陵笑笑生是山东峄县人。还有更早，元代杂剧《救风尘》中写道：“小闲，接了马者，且在柳荫下歇一歇咱。”众所周知，其作者关汉卿是山西运城人。

由此推测，这个“一歇（歇）”只是在漫游历史长河的过程中来到了吴地、来到了上海，在这块善于留存文化印记的地方歇下了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