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窗冰花

周文洋

家住东北，冬至，夜间接近零下30摄氏度。这天，久未谋面的老友来访，留他把盏叙旧。我特意燃起老式的烧炭火锅，为保持空气流通，把窗户拉开盈寸。老友傍晚告辞，我多喝几杯，也早早入睡。第二天晨起步出卧室，拉开窗帘，惊呆了：玻璃上结满晶莹剔透的冰花。

眼前景象把我的记忆一下拉回了童年：那时家住乡村，严冬季节，窗外北风呼啸，屋里旺燃火炉，温暖如春。但木质窗棂不论怎样裱糊，总是不严，透进的冷风与屋里的暖流生成湿气，凝在窗玻璃上，就结出厚厚的冰霜。每天早起，我都趴在窗台前，凝视奇形怪状的冰窗花，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描画，瞬时“哧哧”落下一层霜粉；再用嘴对冰窗呵气，融出个湿圆的“小洞”，用一只眼睛向外观望。长大后，迁居城里住进楼房，门窗严不漏风，就再也看不到玻璃上茸茸的美丽。

如今岁知天命，又见冰窗花。从那天起，每到双休日，宁可冷一些，我也要在睡前把客厅窗户拉开小缝，启动加湿器，让冷湿气浓郁，“养”出更厚、更美的冰窗花。翌日清早，霞光初露，坐在窗前，凝视玻璃上的大美天成，思维在朦胧与抽象的意境中，萌出无限遐想：看出森林，枝干分明、叶脉清晰；仿佛草场，富于动感、繁茂起伏；拟比山峦，果然巍峨绵延、奇耸嶙峋；喻作江川，则满目碧波流韵，激流汹涌……它像神话：嫦娥奔月，女娲补天？像猛兽：虎啸山林，狮吼旷野？像飞禽：金雕翰天，雁掠长空？像花圃：霜菊贺寿，寒梅迎春……想象中，不觉日上三竿，阳光斜射，冰花渐渐融化，水珠簌簌滚落，像童年的梦痕，流泻着时光的印记。

养一窗冰花，拥抱新一天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