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荆菜凉面

耿艳菊

傍晚六七点钟的光景，我把刚做好的荆菜凉面端上餐桌，忍不住又深深嗅了嗅荆菜的味道。一餐饭忙下来，虽然一直被包围在荆菜熟悉的亲切的清新怡人的香味里，依旧闻不够。

荆菜是昨天从千里之外的老家带到这个城市的，一路上，我小心翼翼抱着这捆荆菜，仿佛就把故乡和快乐带在了身边那样知足幸福。荆菜在我们豫东乡下司空见惯，每家的小菜园里都会长着一片荆菜。夏日里，我们常用它做凉面条，清清凉凉，简单味美又省事。记得从前，我每年放暑假在家，父母不舍得让我去田里干活，我就在家里看看书，做做饭。那时，我做得最多的就是荆菜凉面。

快到晌午时，我先去小菜园里掐一把荆菜叶，清洗干净，放在碗里备用。接着，和面，用面条机压好面条。然后，大锅小锅一起忙起来，大锅里添上水煮面，小锅里也添上水，做荆菜鸡蛋卤。拿几个鸡蛋磕在碗里，搅碎，均匀地倒进小锅里烧开的水中，放上盐，把洗干净的荆菜叶放进去，再搁些香油就可以了。煮好的面过一下凉水，然后盛两勺荆菜鸡蛋花卤浇在面条上，一碗清凉清香的荆菜凉面做好了。

父母顶着炎炎烈日从田里劳作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了他们欣慰爽朗的笑声，父亲总是夸张地说：“在田里，我就闻见了荆菜凉面的香味，丫头，快给我来一碗。”

如今，在这个到处是陌生人的城市，很难买到荆菜。当我风尘仆仆，带着故乡的荆菜出发，当一碗荆菜凉面端在手上，整个人就莫名地踏实妥帖了，烟尘滚滚的前路也一片清新明媚。生活的奔波劳累、人生的烦恼和苦闷都在这一碗简单的面里瞬间消解。不禁笑着感叹，所谓美味，并不是奇和珍，也不是味蕾上带给人的震撼，而是精神上给人的慰藉。

手机里播放着古诗文讲解，正讲到莼鲈之思的张翰，他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日：“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于是弃官还乡。西晋人张翰的故事，我并不陌生，以前总钦佩他潇洒不羁的生活态度。这个傍晚再次听到，我又多了一份深深的理解。远离故土，在他乡漂泊生活的人常会思念故土的食物，而那些食物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之所以令游子魂牵梦萦，是因为在复杂的尘世里，那是我们内心的桃花源，简单、安稳、快乐的小世界。

就像我手里的这碗荆菜凉面，它的做法简单得很，却美味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