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
在指挥大师当中,阿巴多博览群书,其文学艺术修养之深厚,令人钦佩。
阿巴多出生在意大利米兰一个文化艺术氛围浓厚的中产阶级家庭中。父亲是位小提琴家,任教于米兰音乐学院,后来组建过一支室内乐团;母亲是一位钢琴家和钢琴教育家。阿巴多分别从父母那里接受了小提琴和钢琴的启蒙。母亲还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创作出版了不少儿童故事集。阿巴多一生崇敬母亲,并且继承了她对文学和书籍的热爱。他后来回忆道:“她给我念书时又温暖又有人情味儿。尤其是她唱老西西里歌谣,真甜……”
阿巴多阅读的第一批文学作品是19世纪俄罗斯的经典文学。有好一阵时间,他天天沉醉在果戈理、陀斯妥耶夫斯基和契诃夫的小说中,尤其欣赏果戈理作品中精妙的反讽精神。之后,他还阅读了奥地利大诗人里尔克与俄罗斯的两位著名诗人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的书信集,并且兴致勃勃地读了苏联时期的重要作家布尔加科夫的代表作《大师与玛格丽特》。对俄罗斯文化的推崇在阿巴多日后的歌剧指挥中反映出来。上世纪50年代求学于维也纳音乐学院时,他选择穆索尔斯基的歌剧《鲍里斯·戈都诺夫》作为自己毕业音乐会上指挥的作品。此后,他对这部气势恢宏的歌剧巨作热情不减,数十年间先后在米兰、伦敦、芝加哥、维也纳、柏林和萨尔茨堡上演了《鲍里斯·戈都诺夫》的全景版和音乐会版。
少年时代的阿巴多还研读了巴尔扎克、福楼拜和莫泊桑的法国经典小说,探究过波德莱尔的现代派诗歌。不过,普鲁斯特的那部皇皇巨著《追忆逝水年华》,他是好多年后才深入了解的。意大利作家曼佐尼的长篇名作《约婚夫妇》,也是阿巴多十分喜欢的小说。
阿巴多的阅读视野开阔,从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美国作家海明威和福克纳的作品,到先锋文学的巅峰巨著——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芬尼根的守灵夜》,以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智利大诗人聂鲁达的诗歌,阿巴多都曾广泛涉猎,受益匪浅。他还以一个音乐家特有的敏锐,感悟到经典文学的语言中所蕴含的音乐性、韵律和音调,比如,意大利文学巨匠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的作品,都让阿巴多感受到了这些特点。
卡拉扬去世后,经乐队投票选举,阿巴多成为柏林爱乐乐团新一任的音乐总监。走马上任以后,阿巴多每个演出季都会邀请乐团成员和公众探讨分析文学、艺术史、神话等层面的不同主题。在他眼中,音乐从来不是孤立的,文艺的发展是一个相互影响和作用的整体生态,“研究一个特定时期的作品时要综合考虑同时期的雕塑、电影和文学等其他艺术门类”。
经过精心筹划,柏林爱乐从1992年起推出以神话、文学和历史题材为主题的系列音乐会。阿巴多熟读古希腊神话,敬佩盗走天火、造福人类而饱受苦难的普罗米修斯的形象,同年5月,他开始指挥“普罗米修斯音乐会”,集中上演了贝多芬的舞剧音乐《普罗米修斯的生灵》、李斯特的交响诗《普罗米修斯》、斯克里雅宾的《普罗米修斯——火之诗》等作品。
1993年到1995年,阿巴多又指挥柏林爱乐先后推出了“荷尔德林系列音乐会”“浮士德系列音乐会”“古希腊系列音乐会”。1995/1996年演出季中,作为“莎士比亚系列音乐会”的组成部分,阿巴多不仅在柏林爱乐音乐厅指挥上演了威尔第的歌剧《奥赛罗》半景版,而且在次年春天的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上演了该剧的全景版。柏林爱乐的除夕音乐会则演出了门德尔松为莎士比亚戏剧所作的配乐《仲夏夜之梦》。指挥大师索尔蒂、巴伦博伊姆、阿什肯纳齐、西蒙·拉特等也应邀指挥柏林爱乐演出了柏辽兹、柴可夫斯基、埃尔加和理查·施特劳斯的莎士比亚文学题材的管弦乐作品,堪称群星荟萃,光芒闪耀。阿巴多则亲自指挥了柴可夫斯基和普罗科菲耶夫根据《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的乐队作品。
舒曼的名言——“你要在生活中尽情地四处看看,面对其他艺术和科学也要如此”,被阿巴多铭记于心。正是从文学和其他艺术门类中,他汲取了丰富的营养,拓展了艺术表现力,从而使他指挥的音乐深邃而又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