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8日 星期六
抓住音乐不松手 莺歌雀语(摄影) 五彩金鞭溪 老师的爱与责 秋馋 适足之履
第13版:夜光杯 2022-09-29

老师的爱与责

孙建伟

在绝大多数人的成长中,除了父母,亲密接触最多的一定是老师。老师在倾囊相授的同时往往隐含着人生指引,其中意义甚至超过父母。

每个老师都有独特的教学方式。

我的高中班主任,一位性格爽直,风风火火,讲课刮辣松脆的四十岁左右女性。她教化学,一口标普,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讲起来,韵味十足。她讲课的特点是不拖泥带水,这堂课该讲的绝不拖到下一堂。讲解一个知识点后,她通常会叫一个理解比较慢的同学起来复述,如果讲不出,再叫一个脑子转得快的解释一遍,然后她捋出重点。这种节奏并不是每每都能奏效,如果连脑子快的理解起来也有困难,老师就很着急。她从不藏着掖着,喜怒都在脸上,对学生也是。再讲一遍,仍然一头雾水,她就会痛心疾首地说我们都是黄鱼脑袋,顺带着把“橡皮鱼(学名绿鳍马面鲀)”也一起拖进来。那时候长相丑陋乌漆麻黑的橡皮鱼已成为代替上海人熟悉的黄鱼带鱼的主打水产品种。它刚在小菜场露头时,上海人横竖看不上,尝过后才觉得它肉质紧致,别具内秀。其实我们都很理解老师,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国家刚走出阵痛,重开高考,老师为我们急啊。我至今记住这个细节是因为老师的嗓音。她一提高嗓门,音色就另有一番感觉,以前多用“银铃”形容,现在则叫“金属质感”。见我们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她就迅速刹车,然后重新开讲,更不厌其烦。偶尔也会插几句关于某个金属元素命名的来历或某个科学家的故事,我很喜欢听,但她常常点到为止。老师说不能开无轨电车,你们的时间太紧了,等你们考上大学我再讲给你们听。

教数学的是一位微谢顶的中年男老师,他的穿着很简朴,春秋两季蓝色中山装,冬季灰黑色对襟棉袄,夏季白色老头圆领衫。四季服装各自恒定一种颜色,就像他严谨缜密的数学思维。但他讲起课来就丰富多彩了,他通常用沪语,就是那种带“尖团音”的老上海沪语,声音低沉,但穿透力极强。老师讲课时两眼放光,一手漂亮顺畅兼有美术体格调的阿拉伯数字板书,列上各种等式,间或解题技巧、重点注释符号,可谓花团锦簇。这块黑板就是他指点江山的地方。老师目光犀利,对不认真听讲偷偷做小动作或窃窃私语的学生毫不客气,不排除用标准的沪语“戳刻”几句,如果还没效果,他就会突然从手中飙出一粒粉笔头,拉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直捣那学生的课桌,也许他严肃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不泯的童心。然后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全神贯注讲解方程式。后来老师说,这叫“现开销”,他不喜欢下课了再把同学叫到办公室来训一顿。

我们的中学还有一个独特之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上一个年级学生称老师为先生,下一年级也跟着叫,无缝衔接,就是在那个混沌的年代也没改过口。也许因为这个,师道还是很有尊严的。这一声简单的称呼,塑造了学生对知识的敬畏。当然还有温馨。现在各行各业都流行叫老师,就像当年流行叫老板,叫老师总比叫老板好,即使老板假装老师也流淌着一份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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