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记

戴蓉

和友人相约逛南昌路。那是寒流杀到的一天，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盯着橱窗看了几眼，店员立刻上前招呼，随后顺着我的眼光望向自家橱窗：“哟，今天她们这样穿好像单薄了，找两件厚点的来换上。”不过是两个衣服架子，却被说得仿佛知冷知暖一般。

隔壁一家小店，一走进去就见到有人在缝纫机后埋头干活，虽然是“胜家”而不是老式的“蝴蝶”牌，但也让我生出一点亲切之感。店员从衣架上取下来的花哨毛衣和小香风外套我一概摇头拒绝，唯独停在一件中长风衣前面。浅卡其色，顺肩袖，没有肩章、腰带，甚至连前肩覆都欠奉，只有风暴覆还保留着。

我扯出它来问价。缝纫机后的人扭过头来：“看中这件？侬眼光好！”她起身走近，我才看清她穿了一件桃红的连衣裙，脚上是高跟皮凉鞋。这是一位颇有点年纪的妇人，短头发烫着细密的小卷，染成红棕色，肤色是那种过了很长时间好日子才有的匀净的白皙。

“这是我们老板娘，她自己做服装设计。”店员忙不迭介绍。寻常的老妇人打扮成这样有点扎眼，但如果是服装设计师倒也不为过。我又挑出一件短夹克，材质是做牛仔裤的那种斜纹粗布，颜色白中泛绿。“这件我还没做好。我把它藏在角落，你倒翻出来了。”老板娘笑道。“哪里没做好？”“领子还没上上去。”因为是粗布，我以为那就是大圆领的设计。“领是什么领？”“小方领。我还要钉几只古铜色的纽扣，下摆装两只搭襻，这样可以调节宽窄。”我将它套在身上想象了一番：“好，我要了。多少钱？”“六百！”店员抢先答到。我还没来得及还价，老板娘却反驳：“三百，瞎讲有啥讲头。”我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复杂的矛盾和戏剧性，呆了一下留下地址扫码付款。

一家淑女风格的店。友人在试衣间试裙子，我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刷手机。穿衣镜前的女子突然开口：“你看我穿这件格纹的外套好还是花的好？”事实上两件都老气。“我明天要去参加婚礼，今天特地请了半天假来买衣服。婚礼嘛，还是花的比较好吧？”她犹豫。等友人结了账走出店门，那位没主张的女子还在纠结。买衣服也是日常修行，要修炼到快、狠、准，谈何容易。设计不走寻常路的服装店，每件衣服都有别出心裁之处。卫裤做成灯笼裤的式样，外套上的拉链是横着拉的，就连一件最简单的衬衫，胸前也平白无故多出一片布。友人很喜欢，我则是默默欣赏，最后终于没忍住买了条毛衣链，细细的镀金链子上悬着一只鸽子，一看就知道创意来自毕加索。在旁边的水果店等一杯鲜榨果汁时，偶然发现这家店橱窗右下角的玻璃上，印着那句著名的“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带着的是袖珍戏剧”。

果然是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