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格
因搅拌中成药喝,我随手拿了一根筷子。筷子有些透明,暗红色,像塑料的,不是木头。
久而久之,这根筷子跟随了我十几年。到外地出差、探亲,我都带着它。它替我试水温、试药味,尝尽各种滋味。
有一天,我打算把另外一根拿出来,让它们不分开,保持一对。但在筷笼里翻来翻去,找不到。我意识到家人在换新筷子时把老筷子扔掉了,那一根不幸在列。我懊恼不已。跟随我的这根,永远没有伴了。我倍加珍惜它。平常使用完,就搭在杯子上。
每每看到这根旧筷子,就想起美国著名影星汤姆·汉克斯扮演的查克在《荒岛余生》中与之对话的那个皮球。在荒岛上四年,查克把皮球当成了伙伴,对着它倾诉自己的感受。当他用木头做成木筏,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划向归途时,皮球被风刮走了,查克眼睁睁看着皮球越飘越远,他哭得撕心裂肺,一个伙伴就这样被大海吞没了。
人与物件会在特殊的氛围里形成牢固的关系,彼此不能割舍。有一年外出回来,我整理完行李箱,就是没有看到那根筷子,我急得来回翻找,还是没有。我回忆装箱时的情形,我明明是放进去的。我把箱子拎起来,突然看到筷子卡在一个缝里,当时我真是激动得无以言表。所以,我特别理解查克失去皮球的感受。
我和筷子之间也有误解。往往搅拌用力时,药水溢出来,搞得桌子上都是,我赶紧把筷子扔到一边,生筷子的气。其实是我用力过猛,跟筷子没有关系,但我把气撒在筷子上。等擦好桌子,心情平静下来,我再把筷子拿起来,把它擦干净。它仿佛没有一丝气恼,暗红的光仍然幽幽亮着,一如平常,我倒惭愧起来。
筷子还有其他的功能。我不小心把一个一元的钢币卡在一个缝穴里了,我试着用其他东西去顶,要么长度不够,够不着;要么太宽,插不进去。我便用筷子伸进去慢慢顶硬币,硬币在筷子的顶压下,开始动了,折腾半天,硬币一点一点被顶出来了,筷子真是功不可没。我对这根筷子的感情又更深一层。
筷子去旧换新是必然的,但我却舍不得自己这根搅拌药的筷子,十几年了它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它已经失去伴侣,不能再在我这里丢失。药是苦的,但经过它的搅拌味道变得均匀,能够一口气喝下去,这就是它存在的价值,是我爱惜它的理由。所以,我会保护好它。
前些日子,我和上海筷子收藏协会会员去张家港一家筷子厂,他们夸张地做了一双长度9.12米,1600斤的中国龙筷,表达筷子在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作用。这双巨型长筷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上海筷协还将灯谜颂筷、民歌颂筷收录成书,筷子文化逐渐得到重视。我不是收藏,而是使用,但看到厂家理想主义的表达,上海收藏筷子者的热心,我觉得善待筷子是一种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