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华人爵士乐团

王莫之

爵士乐成形于二十世纪初的美国，第一张唱片是1917年由一支白人乐团录制的。查阅旧上海的英文报纸，单在1917至1919年的时段就有不少报道介绍爵士舞和爵士乐，甚至是外籍乐团为上海的夜店演出的记录。严格来说，爵士乐登陆中国，第一站在上海。

那么上海最早的华人爵士乐团是哪个？我曾在一篇书评里提名了鹦鹉乐社。1929年的《图画时报》登有他们与一堆爵士乐器的合影，看样子是挺标准的爵士团体，图说写道：“为沪上最初发起之华人爵士乐队。”（第596期，3页）这个抬头另见同年9月15日《申报》：“郎静山长女定十七日结婚……海上著名之鹦鹉乐社奏乐（为最初发起之华人爵士乐队）。”随后，11月4日《申报》刊文《鹦鹉欢舞记》：“鹦鹉乐社为海上有名之音乐组合，服务社会，三载于兹，成绩斐然。十一月二日，午后五时，特举行三周（年）纪念乔装茶舞会于北四川路新乐跳舞场。”鹦鹉乐社应该成立于1926年，这只是推断。可惜文献里缺少鹦鹉乐社在1929年之前从事爵士乐活动的证据，所谓的“第一”头衔，很可能会被别人摘走。更传奇的是，那支乐团的领班是女性，当时她只有十六岁。

1926年10月1日《申报》这样介绍她：“华商谭松，旅檀多年，其第五女公子谭瑞女士，自幼即嗜音乐，独娴爵士，与其友陆树芳、梅坤培、谢卫棠、刘金发、刘金亮五人，组一乐团。”谭瑞，在1926年的报刊文献里也叫谭瑞合，是夏威夷华侨。《晶报》说她：“组织中华爵士音乐团归国，华人能作爵士乐者，自此团始，现每夕在卡尔登场献舞。”（1926年10月6日3版）谭女士的乐团在卡尔登（今长江剧场）驻场，“九月二十五日夕开幕……均以爵士乐佐舞，观者无不色然以喜，掌声如雷。”（《新闻报本埠附刊》1926年10月1日2版）

中华爵士音乐团1926年9月底在卡尔登表演，一个半月后，鹦鹉乐社组建。关于上海的华人爵士乐团，这是目前华语史料里能查到的最早一批记录，结合更早的英语文献，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爵士乐在20世纪10年代末已经落沪，成为租界外籍人士的新潮娱乐，而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后期，其魅力渗透进了华人社区。

再看《申报》对鹦鹉乐社三周年纪念乔装茶舞会的报道：“来宾趋趋跄跄，达两千余人。”乔装茶舞会即西洋化装舞会的上海版，出现“粤剧中大武生小丑者”等中国特色，那一夜，电影明星胡蝶、阮玲玉、谭雪蓉共舞其间。如今，很难再有华人爵士乐队能够回应鹦鹉乐社当年达成的社会性共鸣，率领两千余人在舞厅里狂欢。流行文化潮起潮落，不得不说，爵士乐的汉化，在上海曾经拥有一个很高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