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要走中国路线

我们要找到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路线。当然，我们也希望能走得更快一些。”

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徐杨一凡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东方绿舟基地，似乎就像一个远离尘世的桃花源，在严密的防护措施下，基地内各运动队的秩序并未受到太大的干扰，都能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有序开展各自的训练。

成耀东已经在东方绿舟待了一段时间，随着疫情渐趋平稳，上港梯队的小球员们也陆续回到了基地。半个多月前，成耀东还亲自带领小球员们为来到东方绿舟度假村隔离观察的上海援鄂医疗队举行了一场特殊的欢迎仪式。这么些年里，他又似乎像是从没离开过绿舟一样，从全运时期到上港，再到如今外界关注的国青队塑造，这位出自上海的名帅之于中国足球，其实一直在做着相似的事情。

比起“非典”，今年的新冠肺炎疫情更加来势汹汹，对全球各国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场疫情像是一面镜子，每个国家各不相同的应对措施都是各自文化与国情的体现。

疫情下的各国百态让成耀东对于中国足球的发展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有些人可能不认可所谓的‘中国特色’，但这是切实存在的，我们的文化和体制本来就和人家不一样，完全参照国外肯定不行。就拿这次疫情来说，哪怕和我们文化相近的日本与韩国，政府处理疫情的方式，以及民众应对疫情的态度，也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更别说西方国家了。”

“文化的不同，体现在体育上，就会产生理解的不同。有些东西我们可以去参照国外既有的模式，但大的框架和体系还是需要有我们自己的烙印。”近几年的中国足球，长期存在又反复出现的问题不在少数，成耀东笑称这像是“轮回”一样，“很多问题总是要遇到了，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我们确实应该做得更好，但遇到现在这些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成耀东一直在思考，也善于思考。无论是过去担任职业队主帅，还是过去这些年从事青训领域工作，观察和思考有时候比在场边指挥来得更受启发：“有时候我们自己想想，彻底解决这些问题确实没那么容易。有时候很多事情看人家做起来轻轻松松，但轮到我们自己就手忙脚乱，因为别人的一套文化和体系可能已经运用了很长时间，但我们相应的，也有自己的一套实际情况，要去完全打破再照搬，很难。最后还是要找到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路线。当然，我们也希望能走得更快一些，但体系上的问题改起来哪有这么快？就好比这次疫情中，外国人原本拒绝戴口罩，后来也慢慢开始戴了起来。这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非典记忆

火线上任中远开启执教生涯

成耀东对“非典”的记忆，是从那年2月中远队在广州的集训开始的，当时广州的疫情已经不容乐观，街上也渐渐可以看到戴口罩的人。不过当时，包括成耀东在内，球员们倒没有因此产生太多紧张的情绪。“那个时候信息没这么发达，很多东西都看不到，从当时的感觉上来说，（病毒）可能也没这次紧张。”成耀东说。

同样在那年2月，中国国家队与前一年的日韩世界杯冠军巴西国家队之间的友谊赛如期在广州举行，“非典” 疫情并未影响球迷们现场观战的热情，大多数人和往常一样坦然。当然，小心谨慎的人也有，看台上零星坐着些戴了口罩的球迷，另有极个别人做得更彻底，甚至佩戴上了防毒面具，一系列举措使得他在人群中极为醒目，这也成为成耀东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画面；3月初，还是在广州，中远开启了足协杯第一阶段的征战。

那年的足协杯按计划变更了赛制，除了在15支甲A球队和12支甲B球队的基础上新增加五支来自乙级联赛的参赛队伍外，还对比赛方式做了改革，变往年主客场比赛方式为分区集中赛制，32支参赛队按蛇形排列法平均分配到四个区八个组，进行三个阶段的循环交叉淘汰赛，第一阶段的比赛分别在广东省内的八个城市展开。出于种种原因，赛会制的比赛形式仅存在了一年，2004年起便又重新恢复了主客场淘汰制，当然，这是后话了。

足协杯第一阶段比赛如火如荼举行的同时，“非典”疫情也悄然出现，北京在3月6日接报了首例输入型病例。一直到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叫SARS的冠状病毒会在未来令人们谈之色变。时间转眼到了4月，末代甲A联赛起初没有受到非典疫情影响，但随着疫情的持续恶化，4月22日，国家体育总局宣布全面停止5月的一切体育赛事，中国足协也随即通知暂停即将举行的足协杯第二阶段比赛和剩余的各级联赛。近三个月的联赛停摆就此开始。

没有比赛可打，也不敢到处跑着约友谊赛，上海中远只好在金桥基地进行严格的封闭训练，除了已经结婚的球员可以享受晚上回家休息的权利外，其他队员都必须24小时留在基地里，好在俱乐部内影视厅、台球桌、乒乓球桌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队员们训练之余的生活过得还算滋润。至于奎瓦斯在内的四名外援，则是每天上午由俱乐部专用车辆将他们接到基地参加球队的统一训练，晚上再由俱乐部统一送回住地。为了保护外援的身体健康，中远非常重视接送外援车辆的卫生，不仅每天对其进行消毒，而且还禁止外人乘坐。

停赛后没多久，原中远法国籍主教练勒鲁瓦在4月30日因个人原因主动请辞，成耀东从助教摇身一变，成为球队的一把手。撇开疫情因素，单单回忆起这次中途接手，成耀东觉得自己教练生涯的起点是“不幸中的万幸”的，“毕竟我也在中远踢了两三年球，和队员都很熟悉，再加上当时正好没有比赛，可以缓冲一下，先按自己的设想来，否则压力肯定更大。”事情的确如他预期的那样，尽管中远在2006年西迁，但成耀东在主帅位置上一待就是七年，成为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至今连续执教一家顶级俱乐部球队时间最长的主教练。

“非典”那年的联赛有何影响

联赛停摆“吓跑”奎瓦斯

“非典”停赛期间，成耀东也遇到了些麻烦，那赛季新引入的巴拉圭外援奎瓦斯由于长时间无比赛可踢，和俱乐部闹起了情绪，提出想趁联赛停摆回趟南美老家。

奎瓦斯是那年甲A联赛赛场上备受瞩目的大牌外援。年仅23岁的他在一年前的日韩世界杯上表现惊艳，但在河床俱乐部却难觅出场机会，中远在支付了55万美元的租借费后将巴拉圭人带到了中国，并向他提供了65万美元的高薪。“那个时候他比较年轻，来到新的地方有些腼腆，当然骨子里还是有南美球员的一些特点，刚来球队的时候，他还背着把吉他。” 成耀东笑着说。年少的奎瓦斯曾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但在“非典”的阴影之下，没有比赛也无法外出，他的生活瞬间变得乏味起来，除了在酒店房间弹弹吉他，他无事可做。

看到第一次远渡重洋外出闯荡的儿子过得并不快乐，并且随时可能有感染“非典”的危险，奎瓦斯的母亲坐不住了，坚决要求儿子离开中国。于是奎瓦斯多次向俱乐部提出想利用漫长的间歇期回南美休整，但都被俱乐部否决了。“当时我们建议他不要回去，因为疫情如果得到控制之后，情况就会好起来，而且上海（疫情）本身也不是非常严重，但他家里人就是很担心，说是快受不了了。”成耀东说。后来，奎瓦斯还是如愿回到了巴拉圭，在经过了隔离之后，他还被召入了巴拉圭国家队参加6月的两场国际比赛。不过严格来说，奎瓦斯当时是悄悄溜回去的，“还是因为比较年轻……”想起这位性格有趣的弟子，成耀东有些哭笑不得。

中远队本来是想处罚奎瓦斯的，但考虑到他只有23岁，性格上更是不乏“孩子气”，加之刚来中国没多久，尚未适应陌生的环境，几项因素加在一起，他的莽撞行径似乎也情有可原。“我们最后没有处罚他，后来经过沟通，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成耀东回忆道，“当然，批评还是要批评的。”奎瓦斯在中国只待了一年，租借期满后便回了巴拉圭，他在中远的表现偶有闪光，却未能完全达到俱乐部的预期，一整个赛季仅打入了六粒进球。

离开中国后，奎瓦斯一直留在美洲踢球，有关于他的消息渐渐也不再被人提起。不过前些天，奎瓦斯的名字突然再次跃入了国内球迷的眼帘，他前去巴拉圭监狱探望了因使用假护照而被逮捕的小罗。“奎瓦斯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成耀东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是典型的南美人性格，很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