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P.斯隆

沈雷

有些记忆，虽然久远，却很难忘却。

二十年多前，那是NBA开始走红的年代。连续两年的初夏，燥热的中午，寝室里的黑白电视机前总会围上十来个人，群情激愤手舞足蹈地观看NBA总决赛。

因为公牛，更因为乔丹。乔丹是明星，是偶像，是神；他的公牛是强者，是热门，当然也是最后的赢家。就像是美国队长和复仇者联盟那样，这是一个注定赢得喝彩和支持的组合。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无论是谁，都会被挂着“反派”的标签。

十来人里，我是唯一为爵士队叫好加油的家伙，可能也是这一层、这栋宿舍楼里唯一的一个。毕竟，竞技比赛不是电影剧本，“反派”带着天生的原罪，而主角就该赢得一切。没有挑战者的比赛，永远不会生动。

很可能换一支球队站在乔丹与公牛的对面，都不会如此孤独。在那个群星璀璨的NBA时代，马龙和斯托克顿是最不起眼的巨星，外表朴实，上场绝不会有讨好式的表演，前者的篮下肘击和后者的小动作经常为媒体所抨击；而站在场边的那位教练，杰瑞·斯隆，更是这群反派的领袖，他倡导的挡拆战术时常令比赛变得极为枯燥，在从来都以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的NBA，斯隆的爵士队始终是一个另类——如同超跑俱乐部里开来一辆帕萨特，它还跑赢了大多数豪车。

1997年，斯隆的球队淘汰了汇聚大梦、滑翔机和巴克利的火箭；1998年，爵士又干掉了OK组合成型的湖人——这支看似平庸、缺少光彩的球队，连续两年打到关底，并且逼得乔丹使出了自己全部的能量。爵士这样的挑战者，才让体育变得更有趣，不是吗？即便平庸，也可以有勇气，也可以强硬，即使失败，也不忘记还有下一次。这是体育的失败之美，也是生活的常态。

爵士队的哲学，正来自斯隆。这位曾经率领一群凡人对抗篮球之神的反派领袖，在当球员时，就不得不以不到190磅的瘦弱身躯扛进内线与强悍的对手们死磕。“体型没什么影响，内心才让我与众不同（Size doesn't make any difference,heart is what makes a difference.）”“我受到过很多挫折，但我没有抱怨。无论谁试图击败我，我都不会退缩（I take a lot of punishment and I don’t complain.But I never step back no matter w ho tries to run over me.）”。斯隆正是以这两句话作为人生信条，当然，也成为他执教23年的爵士队的哲学。

现实多遗憾，人生也是。要让生活变得更有趣一些，恐怕只有不断用最强硬姿态去挑战的过程，结果本身或许也会变得不那么重要。这是体育与人生共通的道理，也是斯隆所传授给世界的信念。

78岁的斯隆与世长辞，而那些燥热的初夏所留下的记忆，我会记住一辈子。